在场众人都看得清楚江淮条设下的是何种禁法,因而并没有去怀疑是他做了什么小动作,害死了这黑袍青年。 马泰平俯身半蹲,伸手在他身上几个关节与器官处按压查探,片刻后,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道:“这……根本那看不出来他用的什么办法自我了结,就连元神也已溃散。”
高少雯皱眉道:“是否是什么毒物?还是说别的什么禁法?”
“有些邪门,马某辨别不出,最好还是带回去请门内专事的前辈看过。”
马泰平摸着下巴的胡须,尤自不解。 天下之大,饶是宸虚派乃灵门第一大派,也不敢说见多识广到认尽所有神通法门。 正在此时,黑袍青年的尸身却复又出现异动。 只见巴柏浑身开始抽搐,眉心析出来一团黑色的涟漪晕迹,如同饱蘸浓墨的毫笔点落在宣纸上的墨迹一般朝四下扩散。 待布及全身,巴柏像是一团黑色的软泥,整个开始溶解,分崩离析! 李澈神色一变,大袖一挥,鼓荡出巨量的冰寒之气,想要试着将其整个冻住,以期保留其残躯。 但没想到的是,被冻结的巴柏在坚冰内依旧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势头飞速腐烂,更诡异的在于……溶解之后的血肉并没有糊烂成一团,而是化成了一道黑烟,透过了坚冰,直接蒸发在了空中,徒留下一身衣物。 此等情况,闻所未闻。 “哈……没想到我一直听信的人居然是个金丹修士?修为比我都不如?”
孔文斌不知何时已经醒转,看着眼前这一幕,放声自嘲。 李澈心头一动,道:“哦?所以之前与你传音通讯的确是此人?这位……特使叫什么?有何来历?”
孔文斌嗤笑道:“我从来没见过他人,怎么会知道?”
江淮条哼声,冷笑道:“不认得他人你就如此听他的话?你当我们是傻子?”
“他给了我一套以一敌四的法门够不够?”
孔文斌反唇相讥。 “你!”
江淮条一下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高少雯、马泰平、张芹三人也一脸不善。 李澈复又问道:“这门法诀叫什么?”
他有些好奇,如果这位黑袍特使有这等玄妙的法门——先不论阴邪恶毒与否,为什么不自己修炼,转是要给孔文斌呢? 他图的什么? 只是问出这个问题,李澈忽又想到了之前疑惑的一点。 “你说你那套御使阴魂的法门是他给你的?你不是别派潜伏在我宸虚派的细作?”
“我?别派细作?哈哈哈!李澈你莫非以为我是你不成?孔某入道就在宸虚派,焉能是哪家来的细作?”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脸色全都变得不怎么自然。 李澈不动声色,思忖片刻后问道:“所以你意思是说……你孔文斌一直都是我宸虚派弟子,但在此人交予你一套来历不明的妙法后,你做出了这一系列叛门之举?”
孔文斌这回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李澈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道:“你不说无妨,回了门内,开不开口都由不得你自己。”
孔文斌身上早已被他布置下了禁法,除非其也有与这黑袍人一样的诡异法门自尽,否则绝无法脱逃自己手掌心。 “岛主,我已与济华通信过了,他见我这里久未回应,已经传信给猴菇岛叶红远岛主请求调度人手支援了。”
张弘业走了近来,轻声说道。 这一声“岛主”唤的前所未有的恭敬。 李澈点点头,“告诉济华且暂不用让叶岛主派人来了,你另让他挑选整理一队信得过的人手,即刻就派来此处驻守,晚些飞星游斗阁内会有人来接手。”
张弘业躬身称是,就去一旁涌袅音螺与章济华通讯。 李澈想了想,对马泰平四人拱手道:“诸位,先随我回银穗岛小坐?”
马泰平等人自是无异议。 一行人纵起遁光,回转至银穗岛。 …… 形似麦穗的岛屿一经出现在视野中,李澈就瞧见早已章济华带着一队人凭空虚立在光幕外。 见到李澈,这位能力卓绝的金丹修士立马迎上前来,遥遥笑着拱手恭贺,道:“恭喜岛主修为大进!功成元婴!”
李澈笑着摆摆手。 章济华又对一旁几人一一招呼道:“马岛主!高仙子!江前辈!张师姐!”
李澈不在的时候,章济华独自坐镇了银穗岛许久,平素因公因私都不乏与邻岛有些往来,互相之间并不陌生。 马泰平几人并没有因为章济华是一介金丹修士就视之不起,相反,章济华的治事能力同样令他们也颇刮目相看。 更兼章济华年岁并不大,按部就班修炼下去,结婴绝非无望,因而大家来往间都颇为客气。 与马泰平四人招呼过后,章济华便将众人请到了岛内客厅,看茶稍歇。 李澈先且告退,回到了自己房内,提笔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诉诸笔端后,包了信笺与漆封,让人加急送往飞星游斗阁。 随后他才回到了客厅内,对一众人说道:“诸位,我已将此事禀明飞星游斗阁,晚些定会有专人派来处理,大家这两日就在我银穗岛暂居罢。”
马泰平与其余三人互望了眼,问道:“我们倒是无妨,自该要配合,却不知前线该怎么办?他们是继续驻扎原地呢,还是可以重新开始架设防线?”
“孔文斌落网,那黑袍人身死,威胁暂时排除,自可继续开始工事,”李澈说完,扭头对章济华道:“济华,你待会书信送至各岛,让大家可以按序恢复作业了。”
“是!”
章济华应声,“对了,岛主你之前让我派去驻守小牙岛的人已经都到位了,届时可需要与飞星游斗阁来人做交接?”
李澈点头道:“自然要的,你让他们看管好就行。”
章济华点头道:“好!我想了想还是让弘业去了那里,多少放心一些。”
“你做主就好。”
李澈不疑有他。 稍顿之后,李澈起身道:“诸位,今日多谢来援,否则李某下场绝难预料,此事涉关紧要,李某已经如实禀明飞星游斗阁,届时该算的奖励,该归的功劳,绝对少不了诸位!”
几人纷纷拱手,直言“客气”、“无须如此”。 章济华也跟着起身,笑道:“各位前辈,飞星游斗阁来人恐没那么快,章某在屋外楼台准备了酒席,大家移步稍歇?”
自然没有人扫兴,一众人来到露天楼台,于夜景下吃酒聊天。 这场小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最后大家才回了各自房内歇息。 …… 李澈回到房内,第一时间就锁好门,开启了法阵,打坐调息。 他突破元婴境界颇有些莽撞,可以说是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股向死而生、一往无前的气势,反倒让他不再犹豫,丝毫没有因为心神杂念而受影响,牵绊破境。 “呼……” 长舒出一口气,沉神入丹田,原本那一枚金光熠熠的金丹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婴童小人。 说是婴童小人,盖因其明明形似婴童,但却有着与李澈如出一辙的面貌,五官霎是分明。而原本藏居眉心泥丸的日西坠,此刻正如一柄玩具也似被其捧在怀内把玩。 伴着元婴小人的呼吐,李澈体内的真元也随之在经络内流转,颇具韵律。 他沉神感应片刻后,打出一个剑诀。 日西坠化作流火,从元婴怀中溜脱,撞出眉心,盘桓于头顶,整个过程比之前金丹时候明显要快上几分。 李澈并指抚剑,日西坠发出一阵轻吟,似在回应。 如今他功至元婴,一身法力与灵识得到巨量的增幅,变化可谓翻天覆地,身为本命飞剑的日西坠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这口飞剑虽然还远不能说达到通灵的地步,但却也确确实实有了一丝灵性存在,此刻能够回应李澈便是最好的证明。 地落火。 这是李澈拿下孔文斌那一剑式的名称,同时也是《大日存玄剑》内所记述的剑式里,施用最为直接,杀伤力也颇靠前的一式。 此剑式必须要剑主亲手执剑,激催后从天劈落,但却不是直取敌首,而是捅入地面,勾动地火后乍燃轰击。 这也是为何当时李澈一剑落下,孔文斌意外的以为他是不是错了准头。 事实上,从李澈亲手执剑开始,便已将孔文斌气机锁定,等到一剑斩落,地火被勾动,无论孔文斌身处何处,都绝无法躲过这一击。 这一剑式的威力又与飞剑本身、施术者法力深浅、法力质量、疏导程度有直接关系,以李澈的法力存量而言,堪称直接又“高效”。 这本是他在邹六阳处研习剑法时候,为验证某些剑路走势,从《大日存玄剑》中取出来配合参考的。 比较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是这一剑式十分好理解上手,还是说正适合他用,李澈“顺便”就将其掌握了。 之后也没有时机使用,直到破境之后,正好施用,一击败落孔文斌。 李澈将日西坠横置于双膝上,闭目打坐,体内元婴小人亦是同样动作,一内一外,调转体内《升玄太阴霄辰宝书》的阴寒法力周游全身,巩固一身修为……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李澈就从打坐中醒转。 他推门而出,一步纵跃上天,眺望北面远方。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赶来,为首的居然正是黄刚本人! 不旋踵,底下马泰平等人也有所察觉,纷纷走出屋外,来到了李澈身边,招呼过后,静待来人靠近。 近至跟前十五六丈,李澈拱手道:“黄师兄,竟劳你亲自跑一趟?”
黄刚哈哈一笑,抚须道:“此事涉关紧要,不容有差,交给别人老夫焉能够放心,黄某向松师弟请了命,想要亲自来此处理。”
这话谁信? 李澈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黄刚分明就是想待这件事情汇报上去后,能在文书上写一个“黄刚督事处理”几个字。 如此,无论如何,他多少也会得到一些嘉赏。 不过逐利乃是人之本性,李澈倒也没有“小气”到如此地步,怕他来抢什么功劳,自己做的事情,人所共知,谁来抢?怎么抢? 况且此事有松良稷同意,李澈并不怕他耍什么滑头。 而老辣如黄刚,更是比李澈清楚其中的分寸,他上来就扫视了周遭一眼,与马泰平等人招呼过后,问道:“李师弟,何故不见来通?”
李澈沉声道:“来师兄伤势过重,我银穗岛资源有限,一些必须的灵草丹药并无存货,是故昨日已连夜将他派送往猴菇岛,请叶岛主出手照料。”
“重伤至如斯么……”黄刚脸色也沉了下来,“来通几人都是我挑选出来的好手,没想到会遭至如此重伤,实在是……” 黄刚这话感慨惋惜倒不是假的,但其实也是在告诉李澈,自己同样是有在配合他做事的,现在你吃大头,我喝点汤,合情合理。 “来师兄出手救我等多次,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李某也会多家照看的,”李澈点点头,道:“我们下去说话吧。”
众人落脚在露台,黄刚当即大手一挥,吩咐道:“各自散了,该做什么自己有数!”
“是!”
整齐划一的应声过后,一部分人即刻动身前往小牙岛,调查情况,一部分人则露台外搭起了临时居所,取来名单,准备找人问话。 另一部分人则虽章济华指引,前往地牢收押被囚禁着的孔文斌,还有一些人则将黑袍“特使”消弭于天地间的那块坚冰给完好收存了起来,准备带回门内,交由真人们查看。 浩浩荡荡一队人,须臾便散,各自忙活去也,黄刚身边那是一人也没有留下。 李澈将黄刚带入客厅,章济华早已命人准备好茶水糕点,众人分相落座,黄刚笑着拱手,恭喜道:“恭喜李师弟修为有成,进境元婴!”
李澈拱手回礼,“哪里,不过是侥幸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