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瞳孔急剧收缩,掐诀的左手不觉一抖。 然而,一个出神,不察之下,法球便已追身而至,他避之不及,只来得及召出一道冰墙,选择硬抗。 轰隆! 霜蒙满月演化的坚冰面对这一颗头颅大小的法球犹如纸糊一般,触之即融,转瞬皲裂破碎。 但多少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分。 紫色法球贴面轰来,李澈单手掐诀,日西坠于头顶化作透明流光,一闪而过,落入他的头顶心内。 李澈浑身绽放出耀目的光华,待光华收敛,覆盖在浑身体表,他并指一点,用尽全力怒喝道:“去!”
嗡! 一竖金赤色泽的剑光从他体内爆射而出,直冲法球。 一渊紫,一金赤,两相交触,热浪与劲风溢散,无形的冲击波鼓荡。 然而只大概僵持了三息,剑光寸步未进,便如琉璃玉碎般溃散,被无尽的紫意吞噬。 李澈面色一变,却是他知道自己的“心贯白日”无法挡住紫谷槐,却也没想到只能撑这么一会儿。 紫谷槐的法力有一股说不出的霸道,紫意拂面,像有一块钢锉往李澈脸上磨来,无可奈何,他运起法力,撑起护体灵光,同时咬牙让已经支离破碎的牛角大魔再次显化,双臂合十,交叉在自己面前。 咚! 宛似脱线的风筝被狂风席卷,李澈硬吃一记,人从空中被炸落,整个坠地,牛角大魔与土石摩擦,哗啦啦在身后耕犁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最后狠狠冲撞在一座土坡上,余势才消散。 不远处,一道焰火缭绕的遁光疾驰而来,景平身环五色焰环,右手的佛珠已被摞到了腕部,改双手提持禅杖,以一股莫大的劲力横扫向紫谷槐。 “你这小和尚不会以为这会儿还能与老夫硬碰硬吧?”
紫谷槐并非第一次与他交手,皱眉把手一挥,就轻而易举将景平给弹了开去。 谁知景平早有盘算,整个人借力飞冲向李澈坠落的方向,禅杖杵地,深插入土,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借力止住了冲飞的势头,在空中一翻身,双脚落地,问道:“李师弟,你无恙否?”
“咳咳咳……” 咳嗽传来,还带着一些呛声。 景平把禅杖一抖,漫天烟尘吹飞,就见到烟尘之中,李澈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低头在那里咳嗽。 “李师弟……你!”
景平满脸惊容,快步上前将他扶起。 只见此时的李澈,上身衣衫破烂,浑身都是细密挫伤与裂痕,口中鲜血流淌,滴滴答答已经在身下汇聚成了一洼浅泊。 但这些都不是最触目惊心的,最触目惊心的,却是发髻脱落后,李澈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不知何时起变成了灰黑白三色交错! 李澈起身后,右臂一摆,示意不要管我,左手始终保持掐诀,紧忙把目光往紫谷槐身上扫去。 头、手、脚、腿、躯干……胸腹! “那里!”
他漆黑的眼瞳里蓦然划过一颗明星。 烟尘荡散,生怕引起紫谷槐怀疑,李澈眼帘微垂,收回了目光,问道:“只有师兄你一人么?”
景平把他神情动作全部都看在眼里,心知这位李师弟肯定有了什么发现或是计划,正色道:“赵师弟唤我,我就直接过来了,李师弟那边我不清楚。”
只有两人么……李澈心中凛然,却还是打起了精神,道:“一会儿随我行事。”
没说详细,但景平知道事情肯定有转机,当即神情一振,重重道:“好!”
烟尘愈来愈淡,紫谷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人数丈开外,这一距离,按照先前这魔头对付张澜华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人恐怕连反应都没有机会。 “随我动手!”
如今近的距离,李澈不想像张澜华那样,落入被动,完全受制于对方,高吼一声,当即提振法力,掐诀施法。 日西坠剑纹闪亮,至极炽,金赤色泽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 此时的他左手已经空出,双手诀目遽然定格,十指交叉,手心朝外,向着紫谷槐猛朝前一推——日西坠像是一颗燃火的短钉,呼啸着爆射飞出! “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李澈咬牙怒吼,额头青筋暴凸。 景平一愣,尚不知他何意,转首一望,见李澈指着自己的飞剑,便立时会意。 他运起《五化元火明灯内曜法》,身外五色光环发生变化,青、黄、墨、紫四色逐渐消弱,独独金色开始爆发出耀眼的夺目光彩,一闪而逝后,五色焰环全都隐没入体。 景平一声清喝,足尖点地,整个人飞冲跃起,于高点,他停驻身形,眼眶内已被一圈金色焰火充斥,与眉尾接连在一起,不见眼瞳,只有一片金白。 宛似一个佛门怒目金刚! 景平右手握持珠串,左手拎着禅杖底部,遥遥对着底下猛然挥落! “李澈你倒是学有不少剑道秘术,但又能如何?你们准备要做什么?”
紫谷槐依旧漫不经心,带着戏谑的笑容,根本不把他们的举动与盘算放在眼里。 “而且……你做了什么,为何一头乌发?伤损了元气?”
没人回应他。 只见到怒吼声中,景平踏空空挥禅杖,一道金色的巨大禅杖虚影逐渐凝实,宛若撞钟一般,由远及近,被他轰打了出来。 不同的是,这一撞,撞的并不是什么铜钟古钟,而是被李澈借以施展“明真破法钉”的日西坠! 并非撞钟,说是榔头敲铁钉似乎更要合适。 叮! 一声清脆音响,日西坠与禅杖齐齐朝紫谷槐轰去。 紫谷槐一开始还不当回事,直至他注意到这剑光的走向——那赫然是自己的胸腹正中心! 这位置说来没甚奇特,离心口有一定距离,同时也远离肝胆脾肺肾等脏器,如果把躯干看作一个方形或矩形,那么这一位置正好是个中心点。 但就是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紫谷槐却脸色一变,喝道:“好小子,这是怎么被你发的!”
他人遁空飞起,居然第一次起意躲闪,同时抬起了手,一片莹莹的紫意再次在他指尖与掌心汇聚。 但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始料未及。 一道明黄色遁光自远方掠近,形如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几个周折后,几人听到一振沉闷的雷声轰响! 却是归春兰与李巾纭换手,御剑驰来想帮。 她现身后一刻也不停,只把手上剑诀一掐,剑光虹化,带着她疾速拔升,及至高空,看不见一点踪影——遽然间,“哗啦”一声雷响! 一道明黄闪电从天而落,劈到紫谷槐头顶! 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间。 从紫谷槐听到闷雷声,到头顶雷光乍现,满打满算不过一吐一息的功夫。 他手心间的紫色法球都还未形成,眼见一道剑光宛若炎夏惊雷也似轰落,再顾不得眼前李澈与景平,想也没想,就把手上米粒大小的光点朝天推出。 同时,远方的熊、虎、蛇、鸟觉察到异动,纷纷尖啸狂吼,朝这里疯也似奔来。 归春兰不为所动,在剑光内叱喝一声,毫无畏惧地朝这点米粒光华劈去。 嗡!两相交触,雷光一下就将连半成品都不算的“法球”劈开,猛一下朝紫谷槐头顶心刺落! 但这枯槐魔君身外的紫色灵光着实不凡,也不知是何来历,居然硬顶着如此暴烈的剑光,一个涌动,就将其给鼓荡错开。 归春兰未能再进一步,身影从虹光内现出,一个踉跄,朝地面跌去,将近地面,她堪堪止住身势,把手一招,飞剑归鞘。 而她自己,也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淌下。 与法球的轰击没能伤到她,却是适才那霸道的紫色灵光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但好在攻势有效,拉扯住了紫谷槐的注意。 紫谷槐将她震开,回望李澈与景平,然而入目只有一颗金赤色泽的短钉在眼中急速放大,同时跟着的,还有一道巨大的禅杖虚影。 叮! 不及他反应,日西坠当先刺到胸腹中心,剑锋与紫色护体灵光交击,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灵力震荡。 “你居然真猜到了这一点!”
紫谷槐冷笑,正当要再施法,禅杖紧随而至。 咚! 景平奋力一锤,剑锋突入半寸。 “来啊!看你们能奈我何!”
紫谷槐状若癫狂。 景平高喝一声,中气十足的喊道:“小僧正要试试!”
他一锤击毕,再次高举左手,眼框内金色火焰熊熊燃烧,这次连带两条清秀的眉毛也嗤嗤带火。 咚!咚!咚咚咚! 一连挥动五下,五道禅道虚影轰去,一下又一下砸到日西坠的剑柄上。 李澈也没闲着,双手持诀,全力催动“明真破法钉”,剑纹被催动到了极致,金赤火焰如龙缭绕,刺耀人眼。 紫谷槐这下没能抵挡,隔着紫色的灵光,胸腹中心处皲裂出一道道细密的蛛网纹路,最后倏地一下——日西坠透体而过! 这柄飞剑一折转,破空声阵阵,回到了李澈眉心内。 场内一时安静,唯有紫谷槐身外紫色灵光“嗡嗡”作响。 他低头一看,撇嘴道:“哼!到底不是我的躯体,如此不堪。”
纵是被剑光透体,他的声音却还是丝毫没有变化,显然,拜扬这具身体的损伤对他本人而言并没甚所谓。 紫谷槐缓缓抬头,看着李澈与景平,缓缓抬起了手,紫光再次于他指尖和掌心汇聚。 李澈神色一变。 万分紧张之际,紫谷槐掌心的紫光在空中倏然随风飘散,同时他体外的灵光也开始收束,全部都往胸腹中心那一点汇拢。 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底洞,将全部紫色灵光吞噬。 “呵……可惜,算了!今次先放你们一马,反正我此行已经得偿所愿。”
紫谷槐朝空中兀自一招手。 怒虎、大熊、巨蛇、妖鸟全都奔驰掠来,在空中一闪而过,化成四道流光,回到了他的胸腹处,化作文身。 裂缝仍在扩大,中心还在扭曲,把四个文身也歪斜地不成形状,最后像是被漩涡所吞噬,全都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缕紫光被吞噬,紫谷槐赤膊的上身匍匐开始急速衰老,一个壮年汉子的皮肤与肌肉转瞬变得和古稀老者一般,萎缩的不成人形。 然而紫谷槐的声音却还是中气十足。 他抬起枯瘦的胳膊,笑道:“乖徒儿,宝物便先由你替为师保管,切记一定要收藏好,此间任何一件宝物都比不上它,倘若被人抢走了……” 紫谷槐仰天看向无人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目光谁人也不看,但落在霞英仙宫外的蜃景上,却正像是对着各派中人暗示什么,一下子让气氛紧张了起来,适才激烈斗战引发的热烈议论登时静默不少。 其心可诛! 李澈听到他这一番话,心中登时一沉,哪能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很明显,紫谷槐这话是在拱火,只怕他出去后,明里暗里一定会有不少人动起他的心思。 宸虚派,乃至颜真人或许保得住他一时,但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在他身边,届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甚至往不好的去想,假使宸虚派也想要将此宝收走,好去了解与霞英仙宫之间的关系呢? 毕竟,紫古槐已经表明确露出,他对霞英仙宫的来历有所了解,种种奇异自不消说,万兽山的事背后又多有端倪,很难不让人好奇,并藉此顺藤摸瓜探究这座来历神秘的仙宫。 李澈怒目。 紫谷槐却还在煽风点火,悠悠然道:“总之徒儿你一定要保管好咯,掌握了这件宝贝,也许就能够掌握这座你们口中的霞英仙宫,切记切记!哈哈” 他狂笑不止,于癫狂中,手脚居然开始向内折叠,先是手掌,再是小臂,随后大臂,下半身亦然如此,脚掌、小腿、大腿…… 形如叠纸张一般,整个人开始向着胸腹中心那一点压缩坍塌,完全被折叠进了其中,骨肉血髓,发丝衣衫,一点不剩! 如此惊悚的一幕,让李澈等看看了脑后不禁发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