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蹲炮,准备。”
葛云突然大声喊道,“开火!”
一百尊虎蹲炮的炮口发出白色的浓烟,随之发生爆炸,黑烟腾空而起,无数的陶瓷片飞舞,那些刚刚踏过蓝线的百姓和士卒,又瞬间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前有虎蹲炮炮弹在前,后有士兵刀枪逼迫在后,百姓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将是死亡的结局。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葛云通过大喇叭喊出来的那个办法。 拿起武器,进行反抗。 苏落并不清楚,百姓们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只是告诉他们,还有另外一条道路可以选。 但是百姓在长久的压迫下,几乎是已经习惯了在逼迫下活着。 他们或许失去的并不是勇气。 苏落看着不断倒下的百姓,面上没有浮现任何的涟漪。他虽然对他们感到了同情,但却并没有搭救他们的打算。 任何时候,能够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葛云的大喇叭仍旧在不停的喊着,还是有不少的人踏过了这个蓝色的线。 虎蹲炮的炮口不停的发出白烟,爆炸声此起彼伏。 那些踏过蓝线的人,甚至还没有走出去三十米,便又再度倒在了地上。 “先生。”
苏落侧过头去,发现说话的竟然不是卢奂、卢奕等人,而是李倓。 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他知道张巡决然不是一个会有妇人之仁的人,毕竟历史上的张巡,在守睢阳的时候,甚至传出过吃人的传言。 只不过他想不到,历史上善战的李倓竟然会有妇人之仁。 苏落看向李倓,轻声问道:“你是觉得对这些百姓太残忍?”
李倓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的情况,究竟是谁造成的?难道是我吗?是我逼着他们前来进攻三家村的吗?”
苏落沉声说道。 “他们终究只是无辜的百姓。”
“无辜吗?自从他们踏过那条蓝线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无辜了。”
苏落冷笑道,“我若是放他们进入了三家村,那才是对身后的三家村百姓的残忍。”
安守忠收拢来的百姓,并没有真源县的百姓。 整个真源县只有五万人口,而他们现在都居住在三个地方,一个是新建城的纺织工坊,一个雍丘城,另外一个就是三家村了。 而这三个地方,都是有着严密的守卫,安守忠的士兵根本不敢进去。 他们都是配备有三弓床弩和虎蹲炮。 这些被逼迫着的百姓,多数都是扶沟县的,周边的县域也收拢了一些。 总人数甚至不低于安守忠的军队。 可是他们仍旧像是被狼驱赶的羊群,只是盲目被动的接受。 李倓听到苏落的话,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轰隆的炮声,跟葛云的喊声交相呼应。 最终那些被驱赶的百姓,终于有人拿起了地上的刀枪,开始向着身边的叛军进行攻击。 当缺口出现的时候,很快就会形成巨大的洪流。 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武器,开始向身边的叛军进行攻击。 令人意想不到的,百姓和叛军很快便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群体。 “将火箭对准叛军,开始轰击。”
苏落说道。 张巡也很快就发现了新的变化。 而当百姓发现,爆炸只出现在叛军一侧的时候,他们的士气便陡然高昂起来。 “怎么回事?”
安守忠震惊的看着场上发生变化。 他怎么也想不到,百姓竟然会聚在一起,反向自己的军队发起了攻击。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原本互相交错的人群,很快就变成了泾渭分明的局面。 田乾真和牛庭玠也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局面。 百姓们只是为了避免被杀,而不断的跟同样拿起武器的百姓聚在一起,便渐渐地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卫而已。 叛军在火箭的轰击之下,再加上百姓们的反抗,很快便失去了战斗的意志,纷纷开始溃逃。 苏落看向张巡,轻声说道:“该是火枪队展现实力的时候了。”
张巡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准备出发。”
三十辆马车,驶出了工事。每个马车上坐十个火枪手。 当他们距离叛军只有三十丈的时候,便停下了马车。 他们举起火枪,对着叛军便开始了射击。 枪口冒出浓烟,让这些叛军感到无比的恐惧。 三轮射击,叛军便倒下了两百余人。 枪声总是在不停的响着。 这些火枪手,并没有从马车上下来,而是随时准备掉头。 但是叛军一方面在起义百姓的攻击,另一方面又受到火箭轰击的情况下,早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三百火枪手的出现,彻底压垮了叛军的最后神经。 溃逃便开始了。 张巡立马指挥火枪队,开始向着叛军追击。 于是出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场面,三百火枪手竟然追着上万的叛军。 “大帅,我们赶紧撤吧。”
田乾真向安守忠建议道。 此时的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根本止不住溃败的情势。 安守忠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也将会被淹没在这股洪流之中。 “混蛋。”
安守忠也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只能听从田乾真的建议。他还没有迂腐到要战死的地步。 安守忠的溃兵,一路朝着扶沟县的方向溃逃。 张巡领着三百火枪手,只追击到两里路的位置,便迅速撤回了三家村。 李倓看着溃逃的叛军,脑子还是蒙的。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没有意识到,叛军便已经开始溃逃了。 “难道这三百火枪手,比上万的叛军还要强大吗?”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辛苦了。”
苏落向回来的张巡说道。 “幸不辱命。”
在睢阳焦急等待消息的许远,在听到安守忠溃败的消息时,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派出一支军队,向着安守忠的溃军进行攻击。 此时的安守忠溃军,早就已经是惊弓之鸟。 他们退回扶沟县之后,将扶沟县的富户掳掠一番之后,便退出了扶沟县,向着洛阳退却。 等到他们返回洛阳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了两万士卒。 损失的三万多士卒,阵亡的也不过一万五千而已。 那些被裹挟的百姓,苏落也将他们放归田园。 十日之后,扶沟县便再度贴出了一个告示,那就是准备登记户册。因为受到战乱的影响,凡是扶沟县的百姓,拥有土地不足一百亩的,将免除本年的赋税,而超过一百亩的土地,则将会继续缴纳赋税。 “唉。”
沈通钱看到告示之后,只剩下了叹气。 如今的扶沟县,已经彻底变成了苏落的领地。安守忠的溃败,将会让任何一个希图染指扶沟县的人,都得在心中思量几分。 五万军队,竟然完全溃败,犹如丧家之犬。 这是让沈通钱完全无法想象的。 他家的粮食,甚至被抢了两次。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的,将一部分粮食藏到了地窖里,恐怕他们明年就将会忍饥挨饿了。 说不定还将要手中的土地贱价卖出去。 但是看到这个告示之后,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若是缴纳赋税的话,他明年的日子仍旧不好过。 五日之后,扶沟县的县衙,又发出了一个告示。 凡是扶沟县的百姓,若是无力负担赋税,可以用土地进行抵税。不足五百亩的,可以用一亩抵税,而超过五百亩,不足两千亩的,可以用十亩抵税,而超过两千亩的,则可以用一百亩抵税。 卢奂如今坐镇扶沟县,张晓坐镇真源县。 他将扶沟县县衙里的主簿、县尉以及各班衙役,都叫在了一起。 “根据先生的指示,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登记户册,将全县的户口及土地梳理清楚。”
卢奂看着众人轻声说道,“宋主簿负责调度,刘县尉则统筹安排各衙役的片区。务必要将全县的真实情况统计清楚,这可是关乎整个扶沟县的大事,千万要小心认真。若是有人胆敢敷衍塞责,本县必将拿住问罪。”
“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众人皆是大声喊道。 “我知道你们的俸禄极少,而此番登记户册,任务繁重,因此先生特意给诸位发放补贴,每人每天三十文钱。”
卢奂轻声说道。 底下众人闻言,皆是心情激荡。每天五十文,一个月也将近一两半银子。 这已经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俸禄了。 三家村内,苏落正在会见旺财。他在北疆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返回了三家村。 他在北疆除了侦察任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物色骏马。 苏落打算培养一只骑兵部队,在马克沁机枪出现之前,骑兵都将是最为强大的精锐兵种。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除了苏落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会造得出马克沁机枪。 “先生,我在北方,一共买回来一千匹骏马。”
旺财轻声说道,“我这次回来,共带回来一百匹,剩余的九百匹,将在半个月后由契丹的孙和逯带来。据说他们还想要跟先生做生意。”
“多亏了先生卖给他们手雷,这次属下购买骏马,少花了几千两银子。”
“很好。你回来的非常及时。”
苏落轻声说道,“燧发枪已经研制成功,已经可以训练骑兵了。”
燧发枪,共有两种,一种是步兵燧发枪,还有一种是骑射燧发枪。 研制成功的燧发枪,射程比火绳枪还要远上三十丈的距离。 使用燧发枪的骑兵,可是要比使用的弓箭骑兵,强大多了。 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钢铁洪流。 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谁来进行骑兵的训练。无论是张巡还是卢奕,他们都不是擅长骑射的。 苏落倒是想到一个人,但此人却不容易招揽。 历史上,他原本是投靠了张巡,后来跟随张巡一同守卫睢阳,在城陷之后,坚贞不屈,最终惨被杀害。 他就是被称为六忠烈之一的南霁云。 他生于魏州顿丘的南寨村,排行第八,人称“南八”。少时勤劳能干,习文练武,练就一套七十二路枪法,善骑马射箭,能左右开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他在安史之乱中,屡建奇功。 只是可惜,他现在睢阳城中佐助许远守城。 他对此向来感到十分遗憾。要是在安禄山起兵叛乱的时候,南霁云能够投靠张巡就好了。 但他也知道不现实,因为那个时候张巡已经被当成了叛贼。 他也没有向着去攻打睢阳,然后将南霁云劝降的打算。 以南霁云的忠烈,这只会适得其反。 苏落不清楚的是,此时的许远正将南霁云、雷万春、姚訚聚在一起商量。 “太守,将我三人招来,所为何事?”
南霁云问道。 “我乃是向诸位询问,睢阳的前途。”
许远叹息道,“而今三家村之战,想必诸位都已经清楚了。诸位可有什么想法,不妨一一言明。”
南霁云、雷万春、姚訚三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太守此言何意?”
南霁云问道,“何如与我们说明白?”
“诸位觉得,如今天下之势如何?谁将最终取得天下?”
许远问道。 “叛军虽然势大,然大唐仍旧占据三分之二的土地,唐军仍有与之一战之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南霁云轻声说道,“而今安守忠惨败而归,势必会打击叛军的士气,唐军平定叛乱指日可待。”
许远叹息道:“我担忧的并不在此,而是三家村的苏落。我想诸位,都已经去过三家村了,想必也很清楚,他才是最令人感到震撼的人物。若是他想要染指天下,诸位觉得,唐廷和安禄山能够挡得住吗?”
南霁云、雷万春、姚訚皆是低下了头。 他们虽是忠于唐室,但却也不敢轻言唐室能够挡得住。 苏落自从崛起以来,便都是盘踞在三家村,没有任何扩张的打算,使得他们总是忽略掉他。 “如今天下大乱,诸位也该清楚,应当何去何从。”
许远叹息道,“扶沟县的告示,诸位大概也都看过了。我想他或许会是一个开创新的盛世的人物。”
南霁云忽而站起来说道:“太守是想要投降苏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