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曾如珠从地上站起来,“你没有贝壳的身契,人牙怎么敢收。”
许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说我没有的,我早就在你房里翻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我是傻的?”
许母拉扯着贝壳往村口外面走,曾如珠究竟力气不敌许母,拦不住她。曾如珠还想跟上去,却被许母瞪了一眼,“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告诉我儿子你欺负我。”
“棹然不会信你的。”
许母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把牙齿印亮出来,“你看她信不信。”
说完许母转身拉着贝壳往外走,曾如珠似乎发疯一般,快步走到许悦然面前想要扇许悦然一巴掌。在她的手落在自己脸上的瞬间,许悦然抓住她的手,接着把她的手狠狠甩开,曾如珠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她哭着指着许悦然鼻子骂,“要不是你跟别人说你只养她,不养我们这些人,娘她怎么会那么狠心要卖了贝壳。”
许悦然怒极,“这关我什么事,闲话不是我传的,要卖掉你丫鬟的人也不是我。”
“要不是你说出这等子话来,娘怎么可能卖我的丫鬟!”
曾如珠尖声叫喊,似乎她的声音越大就越有底气一般。“娘?”
许悦然笑了一下,“曾小姐,你嫁过来那么久,她有过婆母的样子吗。”
这还不够,许悦然慢走几步到她面前,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轻缓,在曾如珠看来,却像是踩在她心上的伤口一般。“曾小姐,我很好奇,有多久没人叫过你一声曾小姐了。”
曾如珠万箭穿心,面容刹那苍白,但她还是嘴硬,“你不要离间我们。”
她声音喃喃,其实这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许悦然扯了一下嘴角,“离间?曾小姐怎么污人清白,我只是问了曾小姐一个问题罢了,曾小姐回答不上来就说我在离间你们,我实在是冤枉啊。”
许悦然不再理她,想要往回走去,曾如珠却还没有放弃,她拉着许悦然的袖子,“妹妹,你救救我丫鬟,只要你能救我丫鬟,我会跟我爹和大哥说不再拦着你们卖丝绸的。”
许悦然困惑,她和许大真不愧是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对她都有不知名的误会,怎么都把她当傻子看待。许大拿着坠子上门交易肯定是听了曾如珠传达的话,怎么,许大伤府城前没有跟曾如珠串话吗。许悦然想到什么,或许,真的没有呢,曾家没有通过曾如珠,曾家是直接找的许大。许悦然脚步一转回头看她,“曾小姐,你不知道你相公去了哪里吗。”
曾如珠羞红着脸,她有求于许悦然,她也知道要对许悦然说实话,但她说不出口。最后,在许悦然的目光下,曾如珠左右权衡,在面子和贝壳中间还是选了贝壳。面子重要,但里子比面子重要。她嗫嚅道:“家中拮据,棹然去府城......”她憋了一口气,才推敲出一个没那么难以启齿的词,“探望家父。”
许悦然还没听过这样的笑话呢,许大还真是有意思,“是因为家中拮据啊,可许大跟我说,让我把丝绸生意给你们家,你不知道这件事吗。真是奇怪,我还以为你知道了。”
“你胡说!”
曾如珠眼睛怒视许悦然,“棹然不会这样的,他......”“他虽然懒惰,无能,自私,但他很爱你,对吗?”
许悦然打断她,脸上是明晃晃的嘲笑,“曾小姐,爱值几个钱。”
许悦然这次真的离开了,曾如珠咀嚼许悦然留下的这句话,中邪一般摇着头,“你不会懂的,爱真的很重要。”
她从小不愁吃穿,哪怕高官贵爵的千金的吃穿用度都未必比得上她,可没人爱她。外人都说她是曾家的掌上明珠,不仅父母慈爱,几个哥哥还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对她百依百顺。可只有她知道,他们不爱她。曾如珠失神地走在下花村的主道上,她抬头看着半山处漏出一个屋角的土坯房,恍然若失,她回头往村口看去,沿着这条路直走,能走到县城,那里有把她抚养长大的外祖。若在城门左拐,再往前走三四里路,就到了四季县的码头,从码头上船,花几十个铜板,坐上一天的船,就能到冬阳府。冬阳府有个曾家,那里有她的父母兄长。可这三处,哪里才是她的家呢?曾如珠最后还是选择了回那个黄泥土坯房,至少那里有她的夫君。路上经过一间屋子,屋子里的人高谈论阔,说话声音一个比一大高,曾如珠嫌弃的皱了一下眉。乡野村妇就是这样不知礼数。可她似乎听到了她的名字,她脚步慢下来。“听说了吗,许大威胁九姑把丝绸生意给他媳妇外家。”
“假的吧,九姑是什么人,许大是什么人,他还能威胁到九姑?”
“不是,我听说了,许大手里有一个对九姑很重要的东西,九姑现在那么有钱,你看那些猪、兔子、鱼,每次能卖多少钱啊,没准她真不要这蚕房了。”
“不可能,蚕房她表妹管着呢,她把蚕房让出去,她表妹怎么办。”
“你还操心这个呢,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本村人,那是她表妹吗,那是秦家那老太婆的侄女,九姑看在老太婆的面子上叫她一声表妹而已,哪里是真的表妹。”
“就是,再说了,许大再怎么样也是九姑的亲哥,枝规那丑丫头还能比过亲哥去?”
“说是这样说,可许大也没说让九姑把生意给他啊,说的是给他外家,他外家总不至于比枝规亲了吧,我看九姑平时和枝规处得就挺好。”
“嘘,我说给你们听你们可别说出去,村里谁不知道许大是个懒的啊,但许大鸡贼着呢,我听说啊,他打算让九姑把丝绸生意给曾家后,再吞了曾家。”
院墙那头传来众人惊呼声,伴随着惊呼声的,是曾如珠如同被刀砍剑割的心脏。“假的吧,许大那媳妇顶头四个哥哥呢,许大怎么敢这样想啊。”
“我怎么知道,我听说的,再说这还真没准,许大那皮子有几个人有,他既然能勾搭女儿,没准把丈母娘也勾上了呢,到时候......”那人话犹未尽,众人嬉骂她什么敢往外说,但笑声却一声大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