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扇摇和香袖微弦临街而立,却因着业务不同,竞争虽在,倒也没生出什么太大的矛盾来。两家有时还会相互匀散客源,处得倒是愉快。不同的是,大多数的京城贵胄,并不知道香袖微弦背后的主子是谁,而花扇摇的东家,却众所周知。温瑞一身蓝衫,正坐在谢祁和云危画的对面。几人坐在花扇摇二楼的隔间,这个位置正对着花扇摇中央的歌舞台,能将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谢公子真是好些日子没来咱们花扇摇啦!”
出于宾主之礼,温瑞给谢祁倒了杯茶。温瑞如今也已经三十有余,家里世代经商,在温瑞的祖父时便已经小有名气,等到了温瑞这一代,温家便已经名满京城。除了位于永定街的这处舞肆,温瑞手下还有五处瓷窑,五处布坊,数十家酒馆。这其中两家瓷窑,还是为皇室及达官显贵家专供的。谢祁嘿嘿一笑:“前阵子随主子出了趟城,我这不回来以后就赶紧来您这儿了么?”
温瑞打量了一眼云危画,也给她倒了杯茶,一边调侃着:“我可听阮娘说,你一回来就先往香袖微弦跑了。这南叶丫头,就是比我这糙汉入得了眼啊?”
谢祁打着哈哈,没有否认,接着道:“我这不还带着刘公子过来了吗?”
谢祁口中所说的刘公子,自然是坐在他旁边一身男式劲装的云危画。他接着道:“前阵子在城郊捡的他,特地刘微来您这花扇摇见见世面。温大老板你看,今天这沈姝姑娘……可愿承个面子让人一见啊?”
温瑞巡视的目光从云危画那光洁的额头上收了回来,摆了摆手,一脸为难:“哎呀,这沈姝姑娘我可叫不动。人家的脾气大着呢!”
“嘿嘿……”谢祁也不勉强,又点了好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依着自己和温瑞的交情、厚脸皮讨了些折扣,才肯放温瑞走。楼下的个舞台上,舞女们一身红衣,姿态婀娜,软袖招摇,一众看客就差没把眼珠子看掉下来。在来花扇摇之前,谢祁已经给云危画简单说了些这里的事情。东家是温瑞,平时的管理者则是人脉颇广、风姿绰约的阮娘。而对面的香袖微弦,往日里有什么事务,都是一名叫夏萤书的姑娘在打理,有人经过一番查探,才好不容易知道背后还有一个叫南叶的小姑娘——可那个小姑娘,看模样,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有人说那是英才早成,有人说那南叶姑娘得了一种天下罕见的病疾,但更多的人却觉得……南叶不过又是香袖微弦的主子推出来的挡箭牌。有多事的人特地查探,甚至温瑞也动用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任何力量——却始终都找不到南叶身后的主子。对大多数人来说,南叶本身尚且是个谜,更何况她上面的人了。白王殿下藏得真好。云危画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夸赞。两人正赏着舞喝着酒,忽听到楼下有一阵嘈杂之声。一派香雾温软之间,伫着个青衫男子,气质温雅,眉眼含笑。这里的贵胄子弟并不少,因此若是平日里,来了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并不稀奇,这一次之所以能引起众人的瞩目,是因着那男子的身后,随着抬进来一大箱子礼品。“哟,今天还有好戏看?”
谢祁把胳膊搭在二楼的栏杆上,用下巴抵在上边,兴致勃勃。花扇摇和香袖微弦两家虽是清楼,可这里边的女子们地位却不低,时常能见到哪家的公子过来求娶。云危画的视线也朝底下移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青衫男子。——项北辕?云危画皱了皱眉头。她可从不知道,项北辕还对花扇摇的姑娘有兴趣,印象里,这个男人可是一心扑在功名和南宫卿安的身上。难道上一世她还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说……历史的进程已经有了变化?云危画也提起了兴致,往大厅里看去。那项北辕不知和阮娘说了什么,将一条素色锦帕交给了对方,楼下的人先是起哄,又转而调笑起了阮娘来。“阮姐姐,就让沈姝姑娘出来一趟吧!”
“这项公子多有诚意啊,也都等得着急了!”
“阮姐姐帮个忙,去求求沈姑娘、探探口风吧?”
说话的大都是在京城有点小地位,却并非大富大贵的人,阮娘笑着,眼底里却对这些个纨绔子弟有种藏不住的嫌厌。项北辕仿佛也有些打了退堂鼓,他好歹也是大学士家的独子,饱读诗书有极爱颜面,虽然知道沈姝向来清高,可如今被再三拒绝,实在觉得脸上无光。团扇轻摇,阮娘看了看项北辕,道:“那项公子稍等吧,我拿这绢帕去探探姝儿的口风。”
项北辕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是,多谢阮娘了!”
阮娘去了后院以后,大厅里的人就不安分起来,谢祁也直了直身子:“哟,这是有戏?”
“看来你的面子还不比这项北辕呢?”
云危画调笑道。“嘁,”谢祁不置可否,道,“这就错了。”
他凑到云危画跟前,折扇绕着花扇摇的小楼指了一圈:“你看那边那个,是侯爷府的三公子,那个是中书令大人家的小世子,那一个是太傅太保的堂弟,那一个是安国公府的独苗儿,这里边的人、哪一个分量不比项北辕大?”
谢祁收了扇子,笑道:“这些个人,就指望着能见沈姝姑娘一面呢!”
沈姝性子清冷,轻易不见人,表演舞曲更是依着心情。可偏偏这京城的贵胄子弟就吃这一套,个个儿想要见上沈姝一面。并且沈姝从不入府献舞,曾有人摆好了宴席请她去,信还没到沈姝手上呢,就先被阮娘自个儿拦下了。也许这样是有些得罪人,可是比起来——有更多的贵胄子弟愿意帮沈姝和花扇摇撑腰。沈姝不但没有落得目中无人的名声,反而口碑比先前更佳。云危画看了看大厅里都兴致勃勃的人群,皱眉:“沈姝姑娘真肯出面见他?”
“谁知道呢?”
谢祁伸了个懒腰,“大约是看心情吧。哎呀~这世上女子多绝色,英雄都求花下死呢!”
谢祁话音刚落,就听得云危画低呼:“她出来了!”
谢祁的身子赶紧弹了起来,歪头看了过去:“哎哟!真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