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央,一素衣女子款款而来,衣袂带风,眉眼娇艳。她手里捏着锦帕,莞尔一笑:“举手之劳,哪还劳得公子亲自言谢,真是折煞沈姝了。”
“哪里,得沈姑娘相救,是在下三生修来的福分。”
项北辕也是客气。“他惯会花言巧语的。”
楼上,云危画轻飘飘说了句。谢祁看了云危画一眼,佯装无心地问道:“刘公子以前认得他?”
“不熟。”
云危画说着,淡淡喝了杯茶。“哟,他们过来啦!”
谢祁忽然来了兴致。抬头看去,那两人果然也一同上了二楼。花扇摇的二楼地方开阔,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避嫌,拉下纱帐又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以沈姝的身份,确实是他们两个聊天谈话的最好选择。可好巧不巧的,丫头正领着两个人往谢祁和云危画的方向过来,见着谢祁,项北辕先是一愣,打了声招呼,顺带着看了眼他对面的云危画。云危画下意识地埋起了头。等对方走远了,才想起这一世,她和项北辕并没什么交情,对方根本认不出来。谢祁见着云危画那紧张的样子,心里的无数猜测都快憋得他爆炸了!前几天一大早的、林明然就让他想法子把项北辕折腾一顿,这林明然性格多温和啊,平日也没结什么仇,哪儿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呢?于是谢祁几番打探,林明然才松了口,只说是惹得白王殿下不高兴了。这两男一女之间,不高兴还能有什么原因?谢祁想想就知道这白王多半是被塞了醋吃。可他一路上观察了这么久都想不透,这王妃和项北辕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好像很熟又好像混不认识的……万一回头白王殿下跟他问起来,他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公子,你没事吧?”
那边忽然传来了沈姝的声音。隔着纱帐,只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项北辕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沈姝身旁的丫头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几个人寒暄了几句,便见到项北辕一脸懊恼地扶着额头出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就下楼乘上自家的轿子走了。谢祁一手拿着酒杯,双眼微眯,定定地落在沈姝的身上。沈姝仿佛是感觉到那道目光,偏回头,与红衣男子打了个照面。沈姝稍犹豫了片刻,主动走上前来,向谢祁和云危画行了一礼:“谢公子。”
“沈姝姑娘,”展颜一笑,请着沈姝坐下,道,“这是我朋友,刘微。”
云危画和沈姝相互打了招呼,便没再搭话了。沈姝给谢祁续了杯茶,道:“谢公子来了这么久,却好像对花扇摇的歌舞不感兴趣?”
“有幸见过沈姝姑娘的舞蹈,其他的便入不得眼了。”
谢祁说得真诚。若不是嘴角还挂着玩味不羁的笑容,怕是天下间的女子都会被这话撩了心神去。“谢公子,不跟过去看看吗?”
沈姝忽然说道。谢祁举着茶盏的手在空中一滞,沈姝接着笑道:“那项公子的状况,好像不佳。”
谢祁皱着眉,舔了舔唇齿间余留的茶香。云危画自然也看出,项北辕离去时苍白的脸色,原以为是他害了病,可如今听着谢祁和沈姝的对话,却仿佛没有那么简单。可她偏偏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只好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沈姝是个聪明人,能周旋在诸多达官显贵之间却不身陷,自然有她的本事。见谢祁迟迟没有应声,她便接着道:“这几日出的事情,沈姝也很为难,若谢公子和你家主子不吝相助,沈姝定感激不尽。”
“这事儿,温老板还不知道?”
谢祁问。“是,还来不及告诉温大哥。”
沈姝的眉眼间渐渐弥漫起忧愁的颜色,“其实沈姝也只是猜测,也许……有人想对民女不利!”
谢祁皱起眉头,看了眼沈姝,神色不明。云危画道:“沈姝姑娘最近遇着了麻烦?”
“是。”
沈姝一怔,坦言,“沈姝不才,平日里在贵人心里有些许薄名,前来拜访的人也不少。可这阵子,总有人会莫名其妙的重病。”
“当然,现在一切都是沈姝的猜测。毕竟有些公子是回府许久之后才犯了病,迄今而至,也没有人因病身亡的迹象。”
沈姝接着道,“现在事情却有了愈演愈烈的迹象,沈姝实在担心……若事发,会对自己和花扇摇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云危画低眉深思。对诸多京城贵胄下手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按照沈姝所述,也许是同行竞争也不一定。下意识的,云危画想到了隔壁的香袖微弦。可香袖微弦是白王的产业,有事南叶一直在管着的……白王殿下哪儿需要用这种手段和同行竞争呢?云危画刚想开口,却听见谢祁含着笑意的声音:“哎呀,沈姝姑娘这消息灵通得很,都要和白王府不相上下了!佩服佩服!”
“哪里,都是平日里常见的公子,”沈姝笑笑,解释道,“多日不见总会生疑,派了花扇摇的丫头询问,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刚才项公子身体不适,实在让沈姝忧心得很。”
“那我和刘兄去看看吧。”
谢祁一收折扇,笑道,“其实这事儿,哪怕沈姑娘不说,在下也会查的。”
毕竟这其中牵连到的还有白王麾下的人。“多谢姑娘告知。”
谢祁简单行了一礼,起身要走,“刘兄,一起?”
“昂,行啊。”
云危画赶忙起身,向沈姝辞别。沈姝遥遥看着一红一黑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长廊,纤细的蛾眉终于舒展开。大厅里,花扇摇的舞女们还在随着曲儿摆动身姿,阮娘微微仰头,和沈姝视线相交。谢祁一路带着云危画冲出了花扇摇,回头看了眼那描金招牌,摇头笑了笑:“这沈姝姑娘还真是不简单。”
“也许是温老板不简单呢?”
云危画笑道。其实刚才,谢祁已经在暗示云危画了——沈姝作为花扇摇的舞女,却能够早早知道贵胄子弟身患重病的事情,这消息的灵通程度确实不能小觑。如果香袖微弦是白王的产业,用以收集各种情报资料,那么与之相对的花扇摇,会不会也是另一个人的产业呢?谢祁却挠了挠头,仿佛猜透了云危画的心思:“我和温瑞好些年的交情了,之前也查过,在温瑞上边确实没有其他势力了。温大老板圆滑得很,才不会轻易站队呢!”
云危画瞥了他一眼:“你说实话,你带我来花扇摇,是不是一早计划好的?”
谢祁一惊,顿时有些失语。白王确实有心让云危画参与这件案子,这这这……难道王妃如此聪慧,竟已经都猜到了?“以带我散心的名义,满足自己查案的私心,是不?”
云危画眼里满是鄙视。“啊……是是,”谢祁挠着头,尴尬笑笑,心里却松了口气,“只是顺道,顺道查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