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留意到我的手和脚都缠了纱布,隐隐有些作痛。“海星,你醒了?”
“嘎吱”的门响,魏辰东走进来问。“刚醒一会儿。”
我含笑说。“你这一觉睡得可久,连累着晖子也几乎没有合眼,我说了他好几次,不好好养——”魏辰东的话戛然而止。我敏感地察觉到不对,急急地追问:“魏辰东,你怎么话说一半?”
“呵,海星,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喊我一声哥。”
魏辰东顾左右而言他。我左手箍紧沈晖的腰,右手从他的脸开始慢慢摸,他高挺的鼻梁,微微干裂的嘴唇,坚毅的下巴有些扎手,肯定是守着我熬夜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海星。”
他抓住我的手。我固执地挣开他的手,从他的颈项,坚实的胸膛,宽厚的肩……慢慢摸到他的手臂,厚厚的一圈纱布,我颤声问:“你受伤了?”
“不要紧的,子弹射过来的时候,正好从我的手臂擦过,只是伤到皮肉了。”
他说。“海星,你放心吧,晖子没事的,大老爷们受这点儿小伤算什么,休养几天就好了。”
魏辰东也说。我默默抚摸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心里很难过。“晖子,你出来一下,有点儿事给你说。”
魏辰东忽然说。“好。”
沈晖站起身摸摸我的脑袋,“我和老魏谈点儿事,很快回来。”
“恩。”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病房,我心里疑窦丛生,有什么事非得背着我说吗?难道是我的脑病加重了?就算是动了开颅手术眼睛也不能恢复光明?我摸索着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那个女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晖问。“处境很不好,关在华盛顿的一家女子监狱里,可能是吴昊托人收买了里面的几名犯人,前几天被打得内出血,现在住在医院里,由狱警看管着。”
魏辰东说。“能想到办法让我见她一面吗?”
“我正在托人牵线,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估计得等几天。”
魏辰东犹疑着说,“你敢确定她能听你的话,把吴昊的事抖出来?”
“她如果不和我合作,继续关在监狱里就是死路一条,就算回去狱警给她换了牢房也没有用,吴昊还可以继续收买犯人,她还能受几次这样的暴打?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不会傻到坐在监狱里等死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也得她信任你才行。”
“我有法子让她相信我,你上次不是说查到她有个老母亲在湖南老家吗?就算她不想活了,也不会不顾惜自己的母亲。”
“也是。”
魏辰东表示赞同。我听得一头雾水,回到床上想了许久才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女人是范静宜。我心里涌动着无法抑制的悲凉,就算吴昊的手段过于极端,可他报复范静宜的的确确是因为我,沈晖明知道范静宜砸伤了我的头部才导致我忽然失明,却还想方设法去利用她去打击吴昊,如果他不对范静宜开出诱人的条件她会答应帮他吗?很可能承诺帮她请律师减刑或者是直接保外就医。放过那个女人是我不能容忍的,难道说我秦海星活该白白被她砸伤吗?如果我开刀清除淤血后眼睛还是看不见,那这笔账我该向谁去讨要?这几天天气很不好,连日来阴雨绵绵,我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郁郁寡欢。“宝贝儿,你的手术时间定在大后天上午。”
沈晖走进来坐在床沿,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很香吧,猜猜看今天花瓶里插的是什么花?”
“茉莉花和兰草。”
我说。沈晖买了好几个大花瓶散放在病房里,他每天都会换上新鲜的鲜花,难怪我刚苏醒的那一天几乎闻不到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你的鼻子越来越灵敏了。”
他笑了,抬手捏捏我的脸蛋,“好几天没有见你笑了,是不是我得罪你了?咹?”
“我想问你,吴昊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我感到奇怪,住在这家医院已经一周多时间了,依吴昊的脾气性子不可能不来找我。沈晖默了默才说:“是的,他滥用枪支伤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按照美国的法律,会判处三个月到半年的刑拘。”
我缄默了,他开枪打伤了沈晖,刑拘半年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我等下要出去办事,可能晚上才能回来,老魏会过来陪你。”
他抚着我的秀发柔声说,“乖乖的别胡思乱想,你现在的任务是安安心心的等着做手术,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海市。”
出去办事?是去见范静宜吧?我偏不会去问你,我看你会不会向我坦白。“出门小心点儿,你手臂的伤还没有好呢。”
我叮嘱说。“好。”
他想了想,又说,“晚些时候给你父母通个电话吧,这么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他们一定很担心你,用老魏的手机打。”
“唔。”
我早想打电话给爸妈了,我只是怕他们问起吴昊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午的雨势小了许多,我缠着魏辰东领我去花园里逛逛。“不行不行,如果你淋感冒了,我怎么向晖子交差?”
魏辰东一口拒绝我。“我胸口堵得慌,想出去透透气,求你了。”
我扮可怜。见他还是不松口,我又死皮赖脸地央求他半天。“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他无可奈何。上次对着那扇门又是踹又是擂的,我手脚都受伤了,沈晖怕我走路不方便,特意买了一辆轮椅给我。魏辰东用轮椅推着我去了花园,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和裸露的手臂上感觉凉悠悠的很舒爽。“魏大哥,能借你电话给用一下我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呵,有事求我就喊我哥,平时没事就喊我老魏。”
魏辰东笑呵呵地将手机塞进我手里,“不用我给你拨号吧?”
“谢谢,不用了。”
我笑了。我用手摸着键盘一个个按出了家里的座机号码。通话后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我忍不住哭了。“海星,是不是海星?”
老妈激动地追问。“是我,妈妈。”
我强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缓缓说。“海星,你把我和你爸急死了,前阵子吴昊还一天两个电话打过来,说你跟团到美国北部去旅游了,前几天他的手机突然就打不通了,我还跑到他家里去问他妈,你这孩子在外面旅游就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吗?”
老妈絮絮叨叨地数落我。“对不起,妈。”
我轻声说。“你打电话来就好了。”
老妈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魏辰东送了纸巾在我手里,我拿起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下个月就回来了。”
老爸又抢过电话叮嘱我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我诺诺连声,泪珠子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我眼眶里不断滚出来。“爸,我挂电话了,借别人的手机老讲不太好。”
说完我又加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海市了,你和妈妈要注意身体。”
收线后,我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雨势大了,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魏辰东把我推进亭子里避雨,我问他那天在别墅里是怎么把我救出去的。“多亏了那个爬进你卧室窗户的美国佬,他已经被黑鬼打得右腿腿骨骨折了,你昏迷以后,他想办法解开了窗户上的铁丝,把你背在背上顺着窗户滑下去,等我们见到你时,他两只手被铁丝划得鲜血淋淋,不过晖子也没有亏待他,除了负担他的医疗费用,还重金表示感谢。”
“那我在车上听到的枪声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开车带着你离开后,吴昊不甘心追了我们一段路,起码朝我们的车打了7、8枪,呵,亏是我有先见之明,托朋友搞到一辆防弹车。”
魏辰东笑着说,“至于吴昊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追我就不得而知了,估计是隔壁邻居听见了枪声报警,他被警察拦下了也说不一定。”
“哦。”
见我情绪郁郁不见笑容,他安慰我说:“是不是担心手术的事?你放心好了,三天后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是美国脑科方面的专家,相当有经验,也成功做了很多例像你这种情况的手术,有晖子在,万事不用你操心。”
我“恩”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海星,明天做手术了你怕吗?”
沈晖从后面抱住我,湿润的唇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摩挲。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裸露的肌肤上,痒痒的。“有点儿。”
我说。说不怕是假的,我不愿意一辈子是瞎子,生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我渴望看到这个世界,我渴望重新做我的设计工作。最重要的是,我一天天老去的父母以后还需要我照顾。“别怕,有我在。”
他亲亲我的脖子,“医生说手术后你的眼睛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不过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眼睛恢复得和从前一样。”
“你不用上班吗?”
“等我办成一件事后我会辞职。”
他语气极慢地说,“辛苦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再说,我也想亲自照顾你,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带着你天南地北到处去旅游,海星,你说好吗?”
“唔。”
他未来的计划里有我,这令我很感动。“宝贝儿,可以重新像这样抱着你睡觉,感觉真好。”
他的手臂横在我腰间紧了紧,我的腰臀和他贴合得更紧密了。他吻我耳后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去你自己的床上睡。”
我撅起屁股拱了拱他。我住的是双人病房,自我住院以来,我和沈晖一直分床睡,而老魏则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今晚我想跟你睡。”
“我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你真好意思。”
“呵,想歪了吧?我只是想搂着你睡觉而已。”
他轻笑着咬了咬我的耳垂。“随你吧,我可是要睡觉了。”
我哼唧说。“你睡吧,我不吵你。”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应该才7点多,吃完晚饭我就以明天动手术为由早早的上了床。这几天,他每次想吻我,我都不配合的避开了,主要是心里有阴影,他背着我去见范静宜,和魏辰东私下计划着整垮吴昊,却瞒着不告诉我。他抱了我一会儿就不老实了,拉下我的睡裙从脖子往下亲,嘴里还吭哧吭哧地喘粗气。空气里弥漫着情欲的味道。他的气息萦绕在我鼻端,一丝一缕牵住我全部的心神,让我意乱情迷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