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夫人沉默片刻,未说只言片语,如今算计他二人的,可是当今的圣上啊,一道圣旨下来,即便毁了这一桩已定的姻缘,又有何人敢说一个不是?如今,她虽然已经知晓寒晔的本意,却也答应过他,在他凯旋归朝之前,定然不能说出实情,那就让女儿恨他吧,总好过挂念一辈子,在这宫里头,念着一个人的日子太过难熬。千如鼻子一酸:“可是我想,他应该能瞧得出来,我为了玄冰剑,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为何还是将剑给了旁人,还说我技不如人?武帝说了,我若是说出来,便要杀我的头,我不敢说,我怕连累爹爹和娘亲,还有胤府上的所有人。”
她将剑穗递给了胤夫人,眼中却尽是不舍:“娘,我明日就要进宫了,你代我将这剑穗还给他吧,十年太长了,我等得了,他也未必等得了的。”
胤夫人接过剑穗,安抚道:“傻孩子,早些睡吧,这笄礼对姑娘家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明日一定要好生打扮,让全帝都之人都看看,胤府的六小姐长得多么水灵。”
千如凝神望着窗外,可她却未曾望见窗外树上的那抹人影,一连数日,寒晔天天来此,他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对这丫头的伤心难过,如此感同身受。她生病的这些日子,他着实也不太好过。寒晔不禁叹息,他曾经以为在这世上,自己终将孤身一人,可如今,他有了愿意一生伴他左右的胤千如,有她在身边,他便不会觉得孤单,可他偏偏让她伤心难过。寒晔此番下定决心,他这一生,定要让她一生相伴左右。北边的罗刹国毗邻西域诸国,近年来与西域往来密切,据探子报,罗刹国王有意向与西域联手,推翻大宁王朝。武帝怎会坐视不理?他早已暗中集结十万大军,随时待命,作为胤府将来的六姑爷,代妻从军本就天经地义,随岳父出征,护岳父周全,亦是当仁不让。只是为免千如挂念担忧,出征之事,除去武帝,唯有胤将军和胤夫人知晓。寒晔此番宁可被误解,亦要对千如隐瞒出征一事,胤将军倒是夸他有担当,是条汉子,将来必定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大宁国骁勇善战的大将,什么剑宗宗主,就让别人当去吧。待凯旋之日,他定要亲自同自家女儿说明缘由,再给他二人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寒晔迎风而立,既然武帝煞费苦心地骗得千如入宫,那便只当作将这丫头暂时寄养于宫中,只不过,这丫头生性好动,在云鹰峰上又过惯了随意散漫的日子,规矩甚多的皇宫,可不比剑宗,只怕她会有诸多不适。寒晔多想趁着月黑风高之时,潜入她房内,好好地看一看她,好好嘱咐她一番。可到头来,他也只好远远地望着她,陪着她,直到天明方才离去。千如的笄礼,胤府操办得十分风光,不仅太后到场,就连久居宫中的莲妃也前来道贺。千如记得,武帝曾与自己说起过,若她拿到了玄冰剑,就让她带兵攻打西域,可眼下,莲妃依旧风光无限的样子,只怕她多半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正在谋划着攻打她的家乡。武帝那时还说,西域皇室曾多次暗中扰我大宁边境,亏得有二姐夫镇守,才确保万无一失,大宁国攻打西域,只是早晚的事。试想,没有哪户人家愿意让仇敌天天后半夜在自家门前放把一火。当然,此事属军事机密,武帝让她切莫向任何人说起,千如便谁也不敢说,至于爹娘是如何得知的,那都是寒晔与他们说的,眼下她只是觉得莲妃有些可怜罢了。皇帝的心思,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笄礼一过,已到傍晚时分,武帝便派人前来接千如进宫,离别时,胤夫人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俗话说,养儿防老,可她这些年,却偏偏生下了六个女儿,无怨无悔的养育她们成人,再由得她们一个一个离开胤府,留下他们两个半老之人,着实让人好生辛酸。千如独自坐在马车里,前后都有武帝派来的侍卫,如此严密的阵仗,寒晔却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身旁,未待她回身,他便由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千如也不挣扎,只静静地等着他先开口。寒晔将她往怀里拉了拉,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他原本并不打算来见她,可她方才笄礼上那一袭锦绣红衣,着实明艳照人。让多少世家公子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再加上他手里那枚赠于她,却被她送回的剑穗,也表明她对这桩姻缘已经动摇,这让他实在放心不下。寒晔松开了手,柔声道:“如儿,我有一些事要去处理,你在宫中等我回来,可好?”
千如摇头:“不好。”
寒晔忙问:“为何不好?”
千如也不知为何,他现在能来,她很高兴,可他将玄冰剑给了旁人,让她很不高兴,她垂下双眸,默不作声。“傻丫头,你可知,你若得到玄冰剑,便是众望所归的将军,为保你不上战场,我便特意将剑给了旁人,不想,竟让你如此伤心。”
寒晔眉心间透着隐隐的愁,只是他替她上战场一事,定然不能让她知道,正如她在与武帝立下约定之事,不想让他担心一般。千如有些沮丧,她明明知道,他将剑给了旁人,定有他的理由,可是武帝那道圣旨,将是他们难以跃过的沟壑,她幽幽道:“武帝说过,待我二十五岁才能放我出宫,到那时,师兄你都三十二了,我爹爹这个年纪,我大姐都入宫去当先帝的妃子了,所以,你也不必等我了,寻一个好姑娘,娶妻生子吧。”
寒晔无奈,这丫头是在嫌十年后的自己老了吗?寒晔坚定地看着她:“世间女子万千,可我唯独钟情你一人,待我办完事,便向武帝求一道圣旨,让他赐婚。”
千如深知,这赐婚的圣旨可不是这么好求的,于她而言,只有踏平西域才能换得来,那寒晔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寒晔见她不语,便主动示好:“玄冰剑一事,是我不对,我那时尚不知情,你被召进宫,也是我的错,那就让我来弥补这个过错,只要你相信我,愿意等我,可好?”
千如撇了撇嘴:“可是……十年……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