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与我长相厮守,连上战场都不怕,那日被剑刺伤,更是不怕,又怎会怕这区区十年?胤千如一直是个巾帼英雄,难道不是吗?”
寒晔见千如低着头不作声,便抬起她的脸,让她看到自己的坚信,“相信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在宫中等十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该换我了。”
千如终究还是点了头,她信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信。寒晔摊手,将剑穗递到她面前,“那你可愿意收回这个?”
千如执起剑穗:“那我就暂且收下吧,你……你可要快些回来接我。”
寒晔以剑柄挑开马车的帘子,回头将千如的手连同剑穗一起包裹进掌心里,送至唇边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纵身跃出车外,千如趴在窗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边的屋顶,同样是飞檐走壁,为何他却有一种如履平地般的轻盈?看着就像洒脱飘逸的仙。而她自己,时常会碰掉几块瓦片,跑起来就跟逃命似的。千如想,若自己的轻功能练到这般境界,那区区几面宫墙,区区几队御林军,又怎能困得住她?于是,她便下定了决心,在指导御林军练剑的同时,必须勤学轻功,以免将来同他吵架逃跑时,能够不被他追上。为替千如接风,武帝特意在他的金阳殿上设了家宴,除去他与莲妃之外,千如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姐与大外甥女,先帝驾崩后,武帝根据遗诏,册封大姐为漪太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后娘娘。千如的大外甥女名唤月儿,虽不是先帝最年长的女儿,却被先帝封为长公主,足以看出,先帝对他的漪贵妃情之深意之切。胤将军常说,胤府能辉煌至今,不光光是他一人的战功,千漪和月儿也功不可没,胤将军也常说,秦老秃驴府上绝对出不了这么受宠的贵妃和公主。如今,胤将军愈加得意,秦老秃驴府上不仅出不了受宠的贵妃和公主,还出不了骁勇的御林军剑术师。只不过,秦丞相也有了自己的骄傲,他说,胤武夫府上,八辈子都出不了一个文官,连姑娘家都挥刀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他秦府上,虽历代只出文官,可到了孙儿这代,好歹还是出了个像模像样的武官。千如小时候曾听娘亲说起过千漪与先帝的事,那年正是大宁称霸一方的关键时刻,战火四起。先帝御驾亲征,与敌军厮杀时,被困山谷中数日,是大姐从尸体堆里头将他挖出来的。千漪师承宫中太医,随军充当医官,由她照顾先帝多日,朝夕相对,两人互生爱慕之情。千漪出身于武将之家,又坚信爹娘这样专一的,才叫做爱,自然不原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可她又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将一个刻在心里的人剜去?她入了宫,成了先帝最宠爱的漪贵妃。此番见到千漪,千如确实看到了一位端庄恬静的太妃娘娘。“姐姐。”
千如笑嘻嘻地跑上前去,她对所有姐姐的称呼,永远都一样,千漪只是微微一笑,抓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妹妹,既然进了宫,便与我同住在漪云殿吧。”
千漪说话时,望了武帝一眼,武帝便颔首,示意恩准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里,能同自家姐姐住在一起,千如自然很是欢喜。倒是月儿,面上有些不悦,晚膳的时候,一直不拿正眼瞅过千如。月儿如今也出落成十三岁的明媚少女了,心性却还是如孩童一般,千如回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早已拿起剑,跟寒晔真刀真枪地对阵了,伤过痛过,自然,也欢喜过。进宫前夕,娘亲再三交代,月儿自幼在宫里头长大,此前又有先帝和千漪宠着,自然有些骄纵,让千如凡事让着她一些,毕竟,她是长辈。虽然只比月儿大两岁,千如也自觉是个做长辈的人,自然不会跟她多计较,席间,还主动给她夹了菜。可月儿却把千如夹给她的菜,放在碗里搅了几下,便给扔了出去,千如想,她既然不喜欢自己给她夹菜,那便不给她夹了。倒是莲妃,主动给千如夹了一块鹿肉,让她说一些在剑宗学艺时遇到的趣事。千如遇到的趣事,也就是跟寒晔作对的那些事,可这些事只属于他二人,她不原意告诉旁人,更不想当成趣事来说,后来,她只说了些云鹰峰上奇花异草的特别功效给莲妃听。莲妃一笑:“你说的这萝蔓草,倒是与我们西域的冰山雪莲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不知可曾入过药,药效又如何?”
千如心知自己说错了不该说的,只好笑笑,不再多言。师傅交代过,为保剑宗安宁,万万不可将这萝蔓草能解百毒之事告知于他人,西域雪莲何其珍贵,生长于极其险要的冰天雪地之中,且常年被白雪覆盖,寻常人怕是看一眼都难,又有多少人为争抢而送了命。萝蔓草比起这冰山雪莲,就更为珍贵,剑宗群山唯独云鹰峰上出现过几回,也只有一株,一年只开一次花,一株只开一朵,生长在悬崖之上,花期如昙花一现般短暂,转瞬即逝,必须不眠不休地候着,若上遇上云雾缭绕,便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开到花败。师傅在这几十年里,也只采到过两株。武帝笑着揽过莲妃纤弱的肩:“千如也说了,这萝蔓草只是个传说,爱妃不必当真。”
莲妃笑了笑,开帝发了话,她也不好多说,便就此作罢。好在千漪生性喜静,待上完菜,她便说要回宫歇息,武帝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直犯愁,便留下月儿作陪。他本想一同留下千如,念及她初来乍到,并不认得回漪云殿的路,月儿又赌气地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带她回去。”
武帝这才未留下千如作陪,以免她头一天进宫,就与月儿伤了和气。千漪笑着说孩子不懂事,有劳武帝费心,便偕千如先行回宫。千如长到十五岁,都不曾与千漪好好说过话,以往但凡见着面,也是她在殿前,她在人群中朝拜,如今这般并肩坐在轿撵之中,还是头一次。千如与她闲话了几句家常,说了一些她知晓的关于府上的事,后来两人便说到了月儿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