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菲醒过来已经有几天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医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随时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这天,天空灰蒙蒙的,欧阳菲菲穿着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头上戴着浅灰色的帽子,站在褚君莫的身边,俊男靓女显得特别的登对。欧阳景瑞纵然一百万个不愿意褚君莫将欧阳菲菲带去褚家,奈何欧阳菲菲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褚君莫。欧阳娜娜叹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一片灰蒙,说,“这或许也算是个好的结局,你说呢,哥?”
“我不知道。”
欧阳景瑞冷声答道,手插进大衣的裤袋里,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朝褚君莫走去。褚君莫坐在驾驶座里,正要关车门的瞬间,一股相反的力将车门拽住。他抬眸,对上欧阳景瑞一双阴鸷锐利的眸子。“你要好好待她。”
欧阳景瑞说道,眼中迸射着寒冷慑人的光。“这是自然。”
褚君莫微微启唇说道。欧阳景瑞想副驾驶座上盯了一眼,欧阳菲菲则恐惧的瑟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催促着褚君莫说,“君莫,我好冷,我们快点回家,好吗?”
欧阳景瑞有些无奈,他悻悻地松开扳着车门的手,让他们离去。他目送着褚君莫的车消失在不息的车流当中,暗自叹了口气,默然转身,却看到欧阳娜娜正站在不远处,环抱着双臂,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走过去,问她,“想什么呢?”
欧阳娜娜些微勾了下唇角,说,“没想什么,走吧,爷爷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欧阳家。欧阳老爷子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旁边卧倒着他的老朋友,军犬杰克。欧阳景瑞和欧阳娜娜进去的时候,看到老爷子正在沙发上坐着,表情肃然,一双眼睛清明锐利,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爷爷。”
“爷爷。”
欧阳景瑞和欧阳娜娜一口同声的叫道,俩人在老爷子面前丝毫不敢造次。老爷子“嗯”了一声,然后招呼他们两个坐过去。兄妹两人坐过去之后,老爷子说,“家里的佣人回来说,菲菲去了褚家。”
“是。”
欧阳娜娜垂着眼皮,尽量不和老爷子对视,她小心翼翼的应道,并说,“您也知道姐姐她虽然醒了,但是目前只认得褚君莫。所以,我们大家综合考虑,还是先让姐姐跟褚君莫回褚家比较好,免得再受刺激。”
老爷子似乎是不太相信欧阳娜娜的话,于是扭头看向欧阳景瑞。欧阳景瑞表情肃然的点点头。老爷子若有所思的长出一口气,喃喃地说了句,“孽缘啊。”
欧阳娜娜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她扭头看着老爷子,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褚家。谢红玉和褚擎天早早就在家中等候,并且吩咐家中的佣人打扫出一间客房来让欧阳菲菲住进去。花园里响起了汽车熄火的声音,片刻之后,褚君莫牵着欧阳菲菲的手进了客厅。“菲菲。”
红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欧阳菲菲的面前,红着眼眶打量她,见欧阳菲菲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哽咽着说了句,“孩子,你受苦了。”
欧阳菲菲往褚君莫的身后躲了躲,一副很害怕谢红玉的样子。褚君莫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这是我妈。”
红玉不可思议地看着欧阳菲菲,“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怎么竟变成这副样子了?”
褚擎天忙得揽住红玉的肩膀,安慰她说,“好啦,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欧阳菲菲回头茫然的看着褚君莫,“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褚君莫嘴角勾了勾,然后和声细气的对她说,“饿了吗?”
欧阳菲菲想了想,表情天真,跟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褚君莫轻声一笑,然后吩咐甄嫂开饭。他带着欧阳菲菲去洗手间洗手,她站在洗手间里,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眼中全是恐慌。她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失忆了,意味着,她很多事都要重新学习。不过,索性不是完全丧失记忆,不然走路说话都还要再学习,那岂不是很令人崩溃的一件事。褚君莫帮她将水龙头打开,自来水哗哗的淌出来,她眼中顿时盛满了欣喜,扭头目光晶亮的看了一眼褚君莫,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将手伸到水底下。素白的手浸润在温热纯净的水中,她舒服的扬起嘴角。褚君莫在旁边提醒她要放一点洗手液在手心里,而她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惊恐又小心,当看到手心里被研磨出来的细腻的白泡沫的时候又开心的笑出了声。她一脸神奇的看着手上的泡沫,开心的不断揉搓,然后对褚君莫说,“君莫,你看,这东西多像是我们我们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她将鼻尖凑过去闻了闻,说,“好甜啊”,然后便张开了嘴巴。“喂。”
褚君莫忙得阻止她,“这是不能吃的。”
她鼻尖上沾上了一点泡沫,模样有些滑稽,她笑的天真又烂漫,“哦。”
吃过午饭之后,欧阳菲菲说累了,褚君莫便让甄嫂带她去之前为她准备好的房间休息。他靠在客厅的沙发里,一阵静默,微垂着头,眼中是思索的神色。红玉无声息的走过来,轻轻的在沙发上坐下,问他说,“想什么呢?”
褚君莫抬头,眉宇之间是些许的疲惫神色,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
红玉叹息着说,“你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有养好,这些天你又总是因为菲菲的事而殚精竭虑,小心熬坏了身子。”
“我会注意的,您就不要担心了。”
红玉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他说,“菲菲……是真的失忆了吗?”
褚君莫身形一僵,继而皱起眉头,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红玉,“您怎么会这样问?”
红玉迷惑的摇摇头,轻声说,“其实,我也说不来这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之,我觉得菲菲这病有些奇怪。”
“医学上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病例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何况菲菲当时头部受伤,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已经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其他的了。”
红玉听的出来褚君莫话里的意思,他是想无论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都会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呵护一辈子。红玉于是微笑着与他点点头,“好,你无论做什么决定,妈都全力支持你。”
褚君莫在嘴角撑起一抹苦笑,“谢谢妈。”
…………海南,三亚。冷凝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披散着长发,躺在沙滩椅上,头枕在手臂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然而墨镜后面的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若有所思的。冷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铲沙子铲的不亦乐乎。顾晓东穿着花短裤、花衬衫端着两杯鲜榨的果汁走过来,在与她紧邻的一张沙滩椅上躺下来。“想什么呢?”
他问。“嗯?”
“我问你,想什么呢?”
冷凝叹了口气,“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这里的景色真美,美的我都有点不想回去了。”
她望着远处的天际线,又说,“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其实,你要是真的在这边常住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把公司迁过来,再买一套房子,让你爸妈一起也搬过来呗。”
他想得倒是够简单的。冷凝笑着叹息,说,“别开玩笑了,离乡背井的,有什么好?还是在榕城好,在哪里土生土长的,觉得什么都是亲切的。而且,那里又有很多舍不得,放不下的。逃的了那个地方,却逃不了自己的心。”
顾晓东扭头看着她,眼中闪过寂寞和酸涩,揪的人心疼。他说,“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对吗?”
冷凝扭头,隔着茶色的玻璃望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于是干干一笑,说,“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说完,又将头扭到另一边,心虚的样子太过明显。他轻声笑笑,笑声里夹带着无奈,也夹带着落寞。冷凝脊背僵直,不敢在扭过身子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自私、很坏的人,打着接受他的旗号,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却还特白眼狼的往他心上插刀。他们俩谁都没再说话,时光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微风缓缓穿过。良久之后,冷凝开口,说,“你会恨我吗?”
他轻笑,仰头喝下一大杯浓浓的果汁,微迷着一双桃花眼,望着远处悠悠飘动的云,说,“我怕那么爱你,又怎么会恨你呢?”
当时,冷凝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往她的心上砸了一下。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觉得难受。她会愧疚,会自责,会想要逃跑。他没做错什么。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真的不爱他。原来,不是牵过手,接过吻,就证明彼此心中有爱。她可以对他明朗温柔的笑,她可以倚在他肩头与他看日出聊生活和理想,可以和他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人生哲学料到诗词歌赋。可是,她在他身旁,心却是冷的。当和他一起经历过一切美好之后,她纵然会觉得感动,却总觉得差点什么,心中像是一只缺了一块什么似的感觉一直与她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