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一大早醒来,就看到顾晓东抱着把木吉他坐在客厅阳台的飘窗上,他穿着简单舒适的衬衫,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气质。他抬头看着冷凝,嘴角微微的上扬,笑的如天边的云朵一般舒展。他说,“想听什么?”
冷凝也来了兴致,环抱着双臂,慵懒的斜靠在墙壁上,歪头眯眼思索着看着他。她稍稍思忖了片刻,说,“灰姑娘。”
他稍稍回想了下歌词,继而淡笑着说,“好。”
手中的拨片一划,一串金属混杂着森林气息的音色流溢出来。她喜欢木吉他的声音,不像电吉他那么浮躁和浮夸,木吉他显得沉稳又有些小清新。他唱,“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可爱至极……”她静静地听着,突然,心就那么狠狠地痛了一下。她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当年,他还是一个明朗的大男孩,喜欢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还有帆布鞋,喜欢盘腿坐在草坪上,让温和的阳光洒在他的后背上。他低头拨弄琴弦,为她唱的就是这首《灰姑娘》。那个大男孩就是唐若宇。时过境迁,现如今,她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听着音乐又想起了过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曾对天发誓,抱着她说,我爱你,会爱一辈子。只是,张爱玲也说,誓言的誓字和誓言的言字都是有口无心的。无心的。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滑出泪眼眶的,音乐戛然而止。冷凝怔愣的看着顾晓东,嗫嚅着嘴唇说,“怎么不唱了?”
顾晓东说,“你怎么哭了?”
冷凝这才后知后觉地抹了抹湿润的脸颊,在心里暗咒一声,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突然想到唐若宇那个人渣。然后,她有些好笑的道,“被你的歌声感动的呗。”
其实,她哭并不是因为多么思念唐若宇,她对他的那点感情,早被时光一点一点的洗练了,他们的故事,于她来说,早就变得无关痛痒。只是,她因为唐若宇而又联想到了褚君莫。那个在她的生命里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男人,就像是长在她里的一个刺,经年累月,而和她的血肉越发的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要稍稍一碰触,就会让她痛不欲生。顾晓东轻声一笑,看着她,眼中是探究的神色。冷凝对于来他来说,就像是歌曲里的那个灰姑娘,她不是很漂亮,个性又不是很好,可他偏偏就是那么的迷恋她,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信仰自己的主一样。无比忠诚,至死方休。奈何这在他和她之间,只是一场单方面的信仰。他说,“一会儿我们去商场转一圈怎么样?我想给你买点东西。”
冷凝眼中有些许的疑惑,在好奇他究竟要给自己买什么,又笑着点了点头。早霞在天边一点点的舒展开,变成大片大片的绚丽的红。冷凝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真丝拼接亚麻的,上面点缀着可爱灵动的绣花,不妖冶,不俗气,一头秀丽的长发编成了蓬松的蜈蚣辫,搭在左边的胸前,发尾别着一朵浅色的卷发,脸上施着淡妆,显得气色红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扭身回头和冷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顾晓东则坐在驾驶座里,认真的开着车,时不时的搭腔,偶尔三人会开心的笑作一团。三个人和谐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只是冷凝当时并没有领会到当时的美好。后来,每当她回忆起他们在海南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都会泪流雨下。她就想,如果那时候,她没有表现的对他的好那么无视和漠不关心,那么后来他是不是就不会走的那么满心凄凉又充满遗憾。车子停在了商场下面的地下停车库,下车之后,顾晓东主动将冷诺抱在自己的怀里。冷凝从旁微笑着说,“别把他惯坏了,他已经五岁了,可以自己走。”
冷诺扁了扁嘴吧,有些委屈的从顾晓东的身上爬下来,自己屁颠屁颠的往前走。顾晓东看着冷诺孤独的小背影,说,“他还小,不要对他要求的那么苛刻。”
她说,“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该怎么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冷凝没有注意到,顾晓东按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复杂的受伤神色。商场里。冷凝走在顾晓东身边,突然手上一重,低头,发现他的手正与她紧紧地十指相扣。她下意识的想要抽离,却又忍住了。他们一同走到一排展示着钻戒的橱柜前,顾晓东说,“选一个。”
冷凝扭头,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他笑笑,说,“我想把你的心套住,让它从此以后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冷凝嗤的一声笑,觉得眼前这眉眼如花的男人幼稚的可爱。她说,“那好啊,我要挑一个钻大的。”
他轻松的挑眉,说,“OK,只要你喜欢就好。”
冷凝将橱柜里的钻戒迅速打量了一边,然后随意指了其中一枚钻戒,对柜员说道,“把这款钻戒拿出来给我试一下。”
“好的。”
这枚钻戒上的钻其实并没有多大,造型也没有多么别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一般。顾晓东微皱着眉头,说,“你确定?”
冷凝点头。其实,对她来说,选哪个钻戒都无所谓。因为,她对他没有爱,所以,即便再贵重再怎么漂亮,她戴在手上都不会有那种视若珍宝又小心翼翼的感觉。柜员将钻戒取出来,说,“小姐,您戴上去看看效果吧。”
冷凝点头,抬手,垂眸,那枚Tiffany的钻戒还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心,猛地一痛,泪框发酸。这是他送她的,她走的时候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留在原处,却就是舍不得将它摘下来。她凝视着那枚钻戒,眼泪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视野里只剩下点点的晶莹在闪烁。顾晓东突然握住她的左手,扯着唇角,苦涩的笑着,说,“别试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别家吧。”
说着,他便扯着她向前走去。在商场里绕了一大圈,冷诺直喊累,于是冷凝咬牙,走到一家卖钻戒的柜台前,挑选了一枚钻戒。然后,她对顾晓东说,“呐,你帮我戴上吧。”
声音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可顾晓东还是笑了,她看得出他当时是真的开心。他轻轻地取下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交给柜员,然后去过刚拿出来的那枚,小心翼翼的给冷凝戴上。她的手指又细又白,铂金钻戒戴在她的手上,衬托的格外的闪亮。他轻轻地牵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落下淡淡一吻,抬头,神情的看着她。冷诺站在他俩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在替褚君莫吃味儿,突然小嘴一扁,哭着跑了出去。…………榕城。褚家。如今欧阳菲菲大病初愈,红玉想要带着她一起去寺庙祈福。红玉上楼去,轻轻地敲了敲欧阳菲菲的房门,门没锁,兀自开了一个缝。红玉推开门,进去。欧阳菲菲站在窗前,微侧着身子,眼睛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翳。“菲菲。”
红玉叫了她一声,声音轻缓。欧阳菲菲回头,瞳孔有一瞬的瑟缩,她盯着谢红玉,嗫嚅着嘴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话在喉咙里哽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阿姨。”
红玉笑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苦涩,“今天有没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欧阳菲菲思忖着摇头。“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接着,欧阳菲菲又思忖着点了点头。从褚家到龙泉寺之间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是司机老马专程开车送她们过去的。路上的时候,红玉握着欧阳菲菲冰凉的细手,说,“别害怕,我们只是去寺庙祈福,很快我们就会回来的。”
欧阳菲菲稍稍松了口气,嘴角欲扬不扬的看了一眼红玉,有些畏缩又羞涩的样子。红玉心疼的看着她,抬手轻轻地帮她捋了捋鬓边掉落的发丝,她又本能的瑟缩了下脖子。曾经不可一世如同公主一般的人,如今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子一样,羞涩,单纯,甚至有些憨傻,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以及担忧、顾虑、恐惧。到了寺庙之后,红玉害怕欧阳菲菲会走丢,所以一直挽着她的胳膊,一开始,她是有些抗拒的,等她慢慢的觉察到红玉并没有什么恶意之后整个人又放松下来。龙泉寺很大,里面供奉着各式各样的佛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连接着数十间屋子。欧阳菲菲有样学样,红玉烧香她就烧香,红玉跪拜她也跪拜,一整个流程下来差不多就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红玉问她,“累吗?”
她摇头,眼中闪烁着欣喜,说,“不累,拜佛很有意思。”
红玉一时间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