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宋岚提供的线索,白竹博士很快查到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细节。
他们原本以为是联合政府指派了风铃来当陆湘的保镖,但这项任务其实是风铃主动申请的,经过了拉古斯基金会的鼎力推荐之后,才力排众议最终敲定了人选。 这件事充满了蹊跷。 拉古斯基金会是福斯特家族等势力的死对头,他们的成员构成普遍比较年轻,还有一个被所有人所熟悉的称呼——革新派。 近十几年来,在各个核心区域,他们都在和保守派争执不休,以至于让如今许多政治议题都变成了站队问题。 虽然十七区和革新派没有任何往来,但却受到了他们不小的恩惠。 在福斯特家族的问题上,革新派发挥了他们一贯的作风,掀起舆论风波,狠狠地给了他们一记背刺,让他们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劲来,也就更无心向十七区打击报复了,若非福斯特家族家大业大,又掌控着联合政府司法体系,他们恐怕从此就要一蹶不振了。 家主霍格-福斯特勇夺“跳梁小丑”的称号,也是拉古斯基金会在背后积极运作的结果。 “在风铃向评议会提出申请之前,拉古斯基金会的副会长曾经拜访过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当晚沟通了什么,但从结果来看,长期居于家中不问世事的风铃第一次主动提出了承接任务的要求,而拉古斯基金会则在暗中压下了所有生物制药公司的反对,促成了此事。 梅黛尔恍然大悟,“难怪那些生物制药公司放了人。”
看来不止是风铃,就连联合政府如今的形势也让人捉摸不透。 “不要被不相干的事扰乱的视线。”
宋岚在虫群会议中发表了意见,他认为保守派和革新派之间的恩怨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无论他们酝酿着什么阴谋,都不妨碍他们推进虚空乐园的建设。 昨晚发生的约架事件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对于虫群而言,虚空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万能的背锅对象,人们对于虚空的讨论,以及相信虚空存在本身,都能为他们带来巨大的“能源”,奥伯纳用面向公众的直播推动了吞噬者的进化。 今天会议的议题在于,如何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我们可以关注那些申请加入虚空调查局的人,从他们之中挑选出几个‘幸运观众’。”
尽管布鲁诺神父经验丰富,但比起他一个人干巴巴的编造,由更多不同的“冒险者”留下他们的虚空求生心得将更有说服力一些。 “你的意思是把一般市民牵扯进来?”
陆湘率先提出了疑问。 每次参加虫群会议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反派了。 “当然,‘幸运观众’并不是虫群的敌人,我们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要在维持他们良好体验的同时,给他们留有离开虚空的余地。”
所以他们需要首先排除存在心脏病、高血压等疾病的人群。 “我觉得一般人没法承受住这种事。”
梅黛尔说道,“云纲生物制药曾经做过一个类似的实验,如果让人长期处于现实与幻觉交错的世界,他们有极大的概率疯掉,还会产生极强的攻击性,在实验中,92%的人走向疯狂,最终死于相互厮杀。”
就连研究人员也不知道他们的实验对象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但从他们厮杀的方式可以推断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们要在现实和虚空之间留有余地,让他们能分清现实和虚空。”
“要怎么做?”
“设置一个向导。”
一个优秀的向导能给迷失者带来希望,同时也能更好地引导“冒险者”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向导?”
“向导必须拥有优秀的随机应变能力,而且还要巧舌如簧,在任何突发状况下,都能正确地引导‘冒险者’做出判断,而且……” 宋岚的讲述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这就是你呀!”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很显然宋岚完美符合了一名优秀向导所具备的所有品质,更何况这个想法就是由他提出来的,没有人比宋岚更明白该如何引导一名手足无措的“冒险者”在虚空的世界里生存下去了。 “你可以先给我们做个示范。”
…………………………………… 下午1:03分,西郊某义体医院。 “大萝卜头”完成了最后一次体检,咽下了两枚苦到了极点的药片,在护士不耐烦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收拾起了行李。 实际上他身上所有的行李加起来就只有昨天被送来医院时换下的皮质夹克。 磨蹭的原因,在于他不想离开义体医院。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残暴的陆湘放过了他,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定昨天拿刀的疯婆娘此刻就埋伏在医院外边。 他装了一晚上头晕腹痛,现在义体医院终于还是要把他给踢出去了。 “大萝卜头”是他的网名,随手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场网上互喷险些丢了性命。 换下病号服,套上皮夹克,恢复到以往叛逆朋克风的打扮,在护士嫌弃的注视下离开了病房。 但正所谓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缝,医院的电梯坏了,让他这个大伤初愈的病号不得不沿着安全通道下楼。 六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要是放在平时,他自然二话不说就下去了,可他刚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缝,就觉得里面阴气沉沉的。 光线昏暗,非常适合伏击。 “那个……” 他转身看着路过的清洁工,问道,“有时间么?能不能和我一起下楼?”
“没空!”
拒绝来的无比果断,不留给他一丁点周旋的余地。 “大萝卜头”在安全通道门口徘徊了一圈,最终一咬牙,最终还是闷头走了进去,作为一名从小就出来混街头的帮派分子,他自认为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岂能被区区一个安全通道给吓到? 他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争取做到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每一个楼层都要消耗他极大的力气,不知是不是错觉,楼道内的光线越来越黑了,另一个令他疑惑的问题是这家义体医院的生意这么差,这么久了连一个人都没见到。 再坚持一下!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又艰难地下了五层楼。 加油,就快到了! “大萝卜头”扶着身侧的铁门,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嗯?”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他刚才,究竟下了几层楼来着? “六减三减五……” 他的脑海里蹦出来了一个简单的算术题,就连三岁的孩子都能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等于二!”
停顿半晌后,他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有两楼就到了,两楼、两楼……” 他振振有词,手移开了安全门,他强行忍住了手掌处粘稠恶心的感觉,不看上一眼。 “再坚持两楼就到了!”
楼梯间安静的就只剩下他的脚步声,每一层看起来都差不多。 除了门。 门上的漆开始剥落了。 他记得在那个网站上,曾经看过相似场景的介绍。 一个永远没有尽头、不知通向何处的楼梯。 无论向上还是朝下,都会回到相同的地方,除了……他所处空间的污染程度会变得越来越高。 『污染』。 『持续腐蚀着周围的一切』。 『我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但是天花板、门、墙壁和楼梯都被污染了』。 『*不要让铁锈沾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