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一番恐吓,见王恪害怕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拔掉了他嘴里的麻布。 “阿兄救我~!”
王恪都快急哭了。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虽然顶着太原王氏的名头,但无论才能还是声望都远远不及王述、王濛这些同辈人。平日里他还对这些同宗的族兄们不服,现在真遇上了事,他这才后悔太平日子有多幸福。 王述心里也是纠结异常。他虽然得到庾冰的赏识,也想为恩相出把力,但出卖自家兄弟当垫脚石,王述心里始终下定不了这个决心。 纠结半晌,王述最终还是决定不上报。 “你且在这里待到天亮。”
王述没好气的吩咐道,“天亮之后,我自会报一个擅自离营、外出酗酒的引单给谯王。”
王恪早就慌了阵脚,他哪里还有主意,听到王述给自己开脱,便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王述把麻布又塞回王恪的嘴里,他是真怕这个不晓事的族弟给说漏了嘴。 离开马棚,王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城墙边上巡视了一圈,又回到城楼,支开了旁人,就着灯烛悄悄拆开了锦囊。 “昱顿首,弟渊源拜上...” 刚打开第一个锦囊,就是触目惊心。王述怎么也想不到,名满江东的殷浩居然暗地里和司马昱勾结的这么深。待他看完了整封信,已经是害怕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手腕了。 事情牵扯到皇叔会稽王司马昱和国舅中书监庾冰,这已经不是王述所能控制的范围了。他纵然愿意为庾冰贡献自己的力量,但要他压上整个家族的盛衰去赌,王述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谁?”
王述猛然听到门外有声响,他连忙把信就着烛火烧成灰烬。 “王长史,褚护军遣使求见!”
门外是东篱门守军的声音。 王述整理了一下自己表情,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打开房门。 “在下骁骑将军陶范!末将奉护军将军之命,特来询问蓝田侯东门可有异动?”
来的是一个中年将官,王述从未见过。 “并不曾有什么异动。”
王述心不在焉的答道。 可当他看到身边东篱门守军们不自然的表情后,猛地想起了王恪,这才解释说只有一个禁军校尉,吃了酒错过了日头,未曾来得及回营,现在被他捉在马棚里。 “禁军校尉?”
陶范一脸的怀疑,“还请君侯指教是哪个部的?”
“右卫军异力部的。”
王述老实答道。 “那就请蓝田侯把人交给末将吧。”
王述面有难色,他把陶范拉到一旁,低声道:“不瞒将军,那犯事的军官乃是在下的族弟。在下可以作保,他纯粹就是喝多了而已。”
“君侯的族弟?”
陶范睁大了眼睛,他努力的回想王述的家族关系网,“莫非是会稽王妻弟王恪?”
王述无奈的点点头。 陶范立刻皱起眉头,他也一脸严肃的告诉王述:“在下也不瞒君侯。会稽王府乃是庾公重点关照的地方,有人目睹入夜后有数骑从会稽王府出来,骑着马向东而去。因此褚公才命末将前来查探。既然君侯拿住了令弟,为何不主动上报?”
“这...”王述一时间愕然无语。 但他脑子转的极快,虽然王恪的行踪被识破,但幸好自己抢先一步,给族弟洗清了所有涉密的证物,即便交给庾冰也没关系。 “也罢,既然将军都亲自到这里了。在下不秉公办事也不行了,只是阿恪他从小就胆小,还请将军不要吓到了他!”
王述干脆装大方,让陶范把人带走。 陶范见他前面遮遮掩掩,后面又无比爽快,心里疑窦更增。 两人走下城楼,来到马棚,王述嘴里“胆小怕事”的王恪此时却在草堆里睡着了。 王述铁青着脸挥挥手,两名士兵立刻把王恪打醒。 “王恪,我乃骁骑将军陶范,现带你前去褚护军面前复命!”
陶范说话的气势十足。 王恪看看王述,见他表情不善,身旁的陶范又一脸得意,还以为自己事情发了,他立刻挤出两滴眼泪,跪在地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恪,你吃醉酒便罢了,怎么还在上官面前如此失仪?”
王述抢先呵斥道。 王述说还行,这一抢先,陶范更加生疑。他一把拦住王述,不让王述再说话。 “一切等回营再说!”
说完,陶范大手一挥,两名骁骑军官兵立刻上前,把王恪像大肥猪一样扔在马背上。 看着如狼似虎的陶范军士,王述额头又渗出了汗水。王恪一向不谙世事,如果陶范严刑拷打,把事情都供了出来... 在王恪和自己的性命之间,他只能选择自己。 “陶将军!”
陶范刚要翻身上马,却被王述叫住。 “什么?令弟是从会稽王府出来的?”
陶范又惊又怒。 就在这种敏感时刻,司马昱府邸出来的任何人都必须严加控制。尤其是王恪出府之后直奔城东,这是要出城的方向。王恪是要去联络谁? “令弟身上可有书信?”
“并无~” 陶范也不跟王述废话,直接让手下上手。然而把王恪浑身搜了个遍,却也没有搜出书信。 “君侯也知道庾公此时封城的缘故。若是不肯据实坦言相告,那恐怕在下也无法维护令弟周全了。”
陶范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过去建康一个肉贩子,居然也在他蓝田侯王述的面前耀武扬威? 王述这个人本就是急性子,他瞬间憋红了脸,一把揪住陶范的衣领,大声怒斥道:“陶范!尔不过一当街屠夫,现在当了个狗屁将军,居然也敢在本侯面前人五人六?吾弟区区一个禁军校尉,素不参与朝政。今夜不过吃醉了酒辨不清方向,难道尔还欲做成冤案,陷害忠良不成吗?”
不等陶范回答,王述愈发大声的训斥道:“今日公务在身,吾弟尽管带走。可倘若吾弟伤了一分一毫,我太原王氏一族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他狠狠地一推,把陶范推出两三步,然后一回头,直接走上了城楼,再也不看陶范一眼。 当着两军士卒的面如此出陶范的丑,也就只有王述这种脾气的人才做得出来。 王述身为王承之子,早早就继承了蓝田侯的爵位。又受到王导和庾冰的赏识,现在身为征虏将军长史,坐拥太原王氏的人脉和名望,更是炙手可热。陶范虽然掌握兵权,但说穿了就是庾冰的一条狗。在两人之间,陶范丝毫不会怀疑自己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面对如此大辱,陶范也只能暂时咽了下去。 “走~!”
陶范翻身上马,朝城楼上愤恨的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