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下的令?”
司马昱也不管妻子在场,直接开口问道。 “奴婢哪里知道?”
家仆哭诉道,“街上的人凡是拿不出凭证的,统统都被禁军抓回营里去了。要不是奴婢只是跑得快,这会也见不到殿下了!”
万幸中的万幸。司马昱只是庆幸自己没有给那家仆任何机密的东西。 “那你怎么知道宵禁?”
王简姬也觉得奇怪。 “那些禁军根本不讲道理,一边喊一边抓,见一个抓一个。”
家仆指着自己身上的灰尘道,“要不是奴婢机灵,在角落里躲了片刻,只怕也当场被拿去右卫军大营了。”
“知道了,下去吧!”
司马昱挥挥手,遣退了那家仆。 “阿姊,那要不我先回去吧?”
王恪见姐夫一脸的不爽,生怕又得罪了他,连忙想要告辞。 “回去?这会还出得去?”
王简姬教训道,“你没听见外面宵禁了?就在府里待一夜,明天再走!”
“阿姊,你忘了?我也是禁军校尉啊!”
王恪拍拍胸脯,自豪的言道。 确实,要不是王恪自己提,王简姬差点都忘了弟弟还是禁军校尉。 禁军校尉? 司马昱眼珠一转,顿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阿恪,先别急着走,吃完再说!”
司马昱难得的给弟弟好脸色看,王简姬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平时两个弟弟见到夫君都是如同耗子见了猫,能躲多远躲多远,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全仗着自己在中间做润滑油,可夫君今天怎么变了颜色? 但好脸色总比坏脸色好,王简姬姐弟俩如沐春风,难得的和司马昱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好啊,看来阿恪也有出息了!”
司马昱听了王恪最近的表现,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听到夫君对自己弟弟的肯定,王简姬更是激动的差点眼泪掉下来。 “阿恪,你出入的腰牌都在身上吗?”
司马昱问道。 “当然,随身携带!”
王恪一翻腰领,露出一块铜质的禁军军官腰牌。这是出入建康各个要道的凭证。但实际上王恪随身携带它也不是为了什么尽忠职守,而是他为了在朋友面前随时装逼。 “好!眼下京城宵禁,这件事也就只有你去办,姊夫才会放心!”
司马昱亲切的连称呼都改了。 王恪这一辈子都少有表现的机会,一听姐夫要委自己以重任,他的胸膛都不自觉的挺起了许多。 司马昱朝妻子使了个眼色,王简姬立刻识相的退了出去,还顺手给两人带上了门。 “这里有一只锦囊。”
司马昱从案头取出一只用蜜蜡封好的绿色锦囊,“里面有一封密信,姊夫要你连夜动身,赶往吴兴郡弁山,把它亲手交给殷浩先生。”
“殷浩?”
王恪两眼放光。 他知道姐夫平时都是出入高端圈子,殷浩是整个江东共同的偶像,如果他能和殷浩大师说上话,那以后在朋友们面前就有的可吹了。 司马昱看出来他的兴奋,他沉下脸来告诉王恪,这件事必须秘密的进行,任何人都不能说,哪怕事办完以后也不能说,更不能对外到处张扬。 见王恪连连点头,司马昱这才又取出一只红色锦囊,告诉王恪送完绿色锦囊再把红色锦囊交给吴兴郡的太守荀羡。 “都记住了吗?”
司马昱又让王恪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见他倒背如流,这才松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你与你阿姊也不要打招呼,我让马夫替你准备一匹快马,你佯装回营,只需要出了城门,便直奔吴兴,明白吗?”
王恪一边听一边口中念诵,表示都记住了。 司马昱又再三叮嘱,这件事非同小可,让他再三小心,这才让他出了会稽王府。 *** 王恪也是年轻,他明显从姐夫的表情和语气里感受到了自己肩上重担的分量。再结合外面突然宵禁的命令,一定是出了大事! 骑马走在夜里的街道上,王恪无比的显眼。可他一身锦衣,又有禁军腰牌护身,巡逻遇上的禁军士兵无一例外都放过了他。 直到东篱门。 东篱门作为建康新修筑的城门,不仅仅是用作军事用途,更是区隔城内皇族和城外平民所用。出了东篱门,便是一马平川,禁军也不管的穷人区了。 “站住!什么人?”
守门的军士毫不客气的拦住了王恪。 王恪照旧拽着富家子弟的嘴脸表示自己刚从会稽王府出来,正要回营休息。 “右卫军驻地在城西,王校尉来城东做甚?”
可守门的校尉丝毫不买账,“今夜若无褚护军和谯王殿下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王恪一听就来气了,身为司马昱的小舅子,更兼太原王氏的子弟,他到哪里不都是被捧得高高的,哪有拒绝自己的人? 可王恪刚要发作,却看到了除自己姐夫外另一个让自己害怕的人。 一个四十不到的中年将官缓缓从城门上走下来,站定在了王恪的面前。 “怎么?还不肯下来?”
那将官说话毫不客气,王恪却乖乖的翻身下马,给将官行起了礼,“蓝田公,王恪有礼了!”
拦住王恪的,正是蓝田侯王述。 王述和王恪的父亲是堂兄弟,王恪从小就害怕这个脾气暴躁的从兄。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王述上下打量着王恪,一双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让王恪浑身感到不舒服。 从兄在这里,王恪再也不敢放肆,只能低声下气的哀求王述放自己出去。 “适才你说你刚从会稽王府出来?”
王述耳朵尖,早就把王恪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王恪哪里是王述的对手,不过三言两语,就被王述套出了话。 “拿下!”
王述一声厉喝,左右的士卒立刻上前,把王恪捆了个结结实实。 “先押到旁边的马厩里,任何人不准靠近!”
王述呵斥道。 军士们自然不会不识趣,这种上流社会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自己越安全,没人会嫌弃自己命长。 见附近三五丈远都没了人,王述这才举着手里的锦囊低声呵道:“你不要命了?连锦囊里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外送?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正好碰上了我。要是在司马无忌那厮的手里,你十条命都没了?”
王恪被吓得浑身颤抖,他嘴里还咬着士兵们给他塞的破麻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