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冲看到的这支晋军是夏侯长的部队。 夏侯长的部下虽然体力不如其他部队,但胜在经验丰富。上次石城之战,他的部下就是伤亡最小的。这一次深入赵军营寨百余里,尽管和上级长官失去了联系,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夏侯长依旧成功把部队成建制的带了出来。 一进入战场,夏侯长就看到了对峙的双方。 晋军迅速取消了休整,转而开始列阵。 黄冲也是个老军伍,他从军二十多年,任何部队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现在晋军初来乍到,正是半道而击的绝佳机会。 他又想赌一把了。 “传令各队骑兵,向左军靠拢,等我命令!”
黄冲不动声色,向部下下达了命令。 这招和昨天堪称一模一样。赵军的骑兵全部隐藏在步兵阵列的后方,在宽大的战线掩护下根据战场变化进行机动配置,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可对面的陶旭同样也不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鬼,看到敌人出现了援兵,赵军居然不动声色,难道对面的赵军将领是傻子不成? “让宪祖(毛穆之)的校部先出击!”
陶旭对孙弘下令道,“刘建校部继续布八阵!”
号旗挥动,一直负责观察中军动向的号兵观察到代表自己校部的旗帜向前挥动,连忙提醒毛穆之。 毛穆之的部队是陶旭麾下五大步兵校部中唯一新建的一个,除了各队的队帅、副队帅、押官一类的军官,其余的基层士兵全都是荆州蛮夷。但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不慢,躲在各队最后的副队主们看到本校督将的旗号,也立刻把命令传递到了队伍最前方的队帅。 各队队帅举起方盾,竖起长戟,只等鼓号一响,便发动进攻。 “进攻!”
毛穆之一声令下,身后的号角声立刻停下,取而代之的进攻的鼓点。 自从晋升为将军后,除非是自己亲自督阵的屯队,陶旭从来不干涉部下的临场指挥。他一看毛穆之采取的是逐步推进的稳健打法,立刻就赞许道:“不愧是名门之后!”
“何以见得?”
身后的孙弘立刻配合的接上问了一句。 “对面的羯人重重叠叠,根本看不清纵深!”
陶旭倒转着刀柄指点道,“可看战场宽度,正面二十个方阵居然只有这么点宽度!”
他用刀柄略微比划了一下。 按照正常的布阵来说,每名士兵之间的间隔约为一步半,那么五十人的步兵大队正面第一排安排二十名士兵,就应该有三十步的宽度。对面赵军正面布下了二十个方阵,再加上方阵之间十五步的距离,那应该有九百步的距离。而对面赵军方阵与方阵之间仅有两三步的距离略作区分,显然是不想让晋军窥伺到本军后方的纵深。 既然敌人虚实不详,那毛穆之采用谨慎的战术就不会有错。本方近有刘建的两个屯队,远有夏侯长的两个屯队,随时都可以支援。毛穆之作为试探性进攻,自然越谨慎越好。 可即便十分谨慎,晋军在擂响了二十通鼓后,已经推进到了赵军阵地前一百步的距离。 “放箭!”
黄冲丝毫不为所动,下令放箭阻滞晋军的推进。 就在毛穆之即将进入赵军弓弩射程范围之内时,从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和一阵低沉的号角。 战场上的三方同时都停下了脚步。 最先作出反应的当然是黄冲。对面的晋军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除了眼前这两支晋军外,早在昨天入夜时就另有一支晋军杀到了成德城下,只不过赵军仗着人多强行击退了而已。现在响起两股号角声,显然是昨天那支晋军又回来了。 而对面的陶旭则立刻向前方的毛穆之部发出了停止进攻的号令。 他吃不准这两股号角是谁的。或许是从江夏出发的谢尚,也或许是城中困守的王允之、沈劲,敌军的兵力明显强于自己,在没有确切的战场信息前,他不敢轻易冒险。 黄冲一看对面原本准诶发起进攻的部队在听到号角声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发出了哈哈大笑。 赵军诸将都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 “骑兵部队都预备好了没有?”
他突然止住笑声,厉声喝问身边的卫兵。 “应该...还没有!”
卫兵瞥了一眼后方的旗帜,做好准备的旗帜还没竖起,便老实答道。 “管不了他们了,你去告诉张都尉,做好了准备立刻向东侧的南军发起进攻!全军预备!”
黄冲拔出佩刀,纵马来到己方军阵前,把刀往前一指,率先发起了冲锋。 赵军一看主将发起了进攻,自然也不甘落后,二十个方阵一起发动突击,巨大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陶旭一看势头不对,立刻让金兵敲响了退兵的铜锣。刘建部队的十余枚铜锣一起响起,毛穆之部立刻后队改为前队,撒开了腿就往后跑。 和边打边撤不同,急促而持续的铜锣声代表着主将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保全士兵性命一个目标。毛穆之部的二十个步兵大队迅速抛下了主帅,各自为政向后狂奔。 这时候陶旭布置的刘建部队就起了作用。刘建麾下的二十个步兵大队分为十个方阵,奇数一三五七九在前,偶数二四六八十在后,每个方阵之间间隔三十步的距离。面对撒腿狂奔的友军,刘建部队的士兵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谨守本阵,放过了从身边穿过的友军,把张开的弓弩对准了疯狂冲锋的赵军。 “放!”
刘建一声令下,鼓点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箭矢飞向对面,晋赵双方迅速厮杀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撤到刘建部后方的毛穆之定住阵脚,重新组织部队列阵,尽快的恢复战斗力。 “快!列成队列的尽快向我报告!”
毛穆之焦急的吩咐道。 他的父亲就是在邾城被赵军所杀,毛穆之和赵军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比起其他督将,他更渴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以慰父灵。 站在刘建部队后方的陶旭却没有这么焦急。刘建部队方阵与方阵之间有着三十多步的距离,形成了一个个“凹”字型的缺口,在“凹”字前、左、右的三面打击下,赵军很难进行突破。 这边双方打得火热,那边的夏侯长和赵军留下的骑兵也完成了初步的部署。双方几乎是同时发起了进攻。 赵军骑兵基本上都是从青州调来的,并没有参与过去年和晋军的两场战役。他们凭借着本能和经验轻蔑的嗤笑着敢于在平原战场和骑兵发起对冲的晋军步兵。一些赵军甚至吹着口哨,挥舞着马鞭,好似春游出行一般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