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疑地跨出门槛,顺着阮郎归的目光往门框上看。只一眼,我就热泪盈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了。门框上贴着一副大大的窗花,并蒂花开的图案,中间笼着一个鲜艳夺目的大红喜字。阮郎归嘴一撇,满脸不乐意,嘟嘟囔囔地说:“某个混蛋总是不肯答应我的求婚,我这也是没法子,只能来硬的了!”
我捂着嘴颤了颤,强压下泣意,声音里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带了哭腔:“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啊!”
阮郎归两手一拍,而后一摊,一脸无奈:“道理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不强扭,连瓜都没得吃!”
我绷不住笑了,眼泪滚滚而落,又哭又笑地看着阮郎归,想赏给他一个白眼,却根本没那个心思翻。阮郎归用手背给我抹了抹眼泪,温柔地看着我,笑道:“傻瓜!哭什么?你不愿么?”
我摇头,拼了命想说“不是的,我愿意”,可喉咙口就像是堵了一团破麻布,一个字都挤不出来。阮郎归见我摇头,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寒了,微微垂头,附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我都娶定你了!心肝,我受不了了!真的!你就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想给你一个名分。”
顿了顿,阮郎归的神色突然黯淡了,眼里升起一层浓浓的委屈,语声低沉失落:“或者……我想给我自己一个名分。心肝,不能与你结为夫妇,我心里始终是遗憾的。今天是你十九岁生辰,我等不了了,荒废不起了!”
语声渐转激狂,阮郎归的眼睛红了,像是忍耐到了极限,从内而外爆发一般,他抓着我的双肩,沉沉地说:“心肝,我们成亲吧!”
我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要是我不肯,就不成亲了吗?”
“想得美!”
阮郎归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字字掷地有声,“管你肯不肯,今天我娶定你了!”
我心里激动难言,一千个一万个我愿意,可一瞧见阮郎归那副绷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我下意识不想让他太称心,反驳的话脱口而出:“貌似某人说过可以等,还说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与我名正言顺,绝不会做出违背礼法之事。你如今是光明正大地与我名正言顺么?”
阮郎归气息一滞,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神色间浮起一层愧意,沉重地说道:“我是说过这话,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心肝,我如今才知道,我太天真了!”
“你就在我眼前,在我怀里,可我却不是你最亲密、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不能与你合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庭,不能有自己的孩儿,眼看着安然越来越活泼可爱,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心肝,我想要你,想每天夜里抱着你入睡,早晨抱着你醒来,想抱着我们自己的孩儿看花看鸟,想听我们自己的孩儿叫我爹,冲我撒娇。”
我羞红着脸,默默地垂下头,心里暗暗腹诽,这货想得可真远!连我都还没摆平,就想着孩子的事情了!阮郎归蓦地抱紧了我,再次郑重地说:“心肝,我们成亲吧!”
没等我回应,他又恢复了恶狠狠的语气,“不许说不!”
我好笑地瞪他一眼,张了张嘴,不料,没等我说出一个字,阮郎归突然低头,快准稳狠地捕捉到我的唇。一吻缠绵。许久,他才放开我,喘息着笑道:“你若是敢说不好,我就吻到你说好为止。”
我咂了咂嘴,眼珠子一转,低低地说:“不好!”
而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发怒的当儿,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拉低,踮起脚尖,主动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结束的时候,我和阮郎归都气息紊乱,粗粗地喘着。楼梯口蓦地传来一阵轻笑,我闻声望去,只见秋水一手扶着腰,挺着个大肚子,长天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两人并肩而立,不知在那儿站了多长时间了。我低头找地缝,阮郎归却一脸淡然,搂了搂我的腰,笑道:“今儿个你家小姐出阁,秋水,还能撑得住给你家小姐装扮装扮不?”
秋水笑应:“必须撑得住啊!这可是比生孩子还要大的事儿啊!”
阮郎归顺手推我一把,温声道:“去吧,打扮好了就拜堂,今天咱们就成亲。”
“不是,成亲都不用挑日子的吗?”
我愕然望着阮郎归,这可是终身大事啊,带这么草率的不?“诶!子丑寅卯,今日今好,择日不如撞日,我瞧着今天就挺好,诸事皆宜!”
秋水大手一挥,挺着肚子蹒跚而来,“长天,你去娶嫁衣来,我这就给小姐梳妆,给我半个时辰,保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最美的新娘子!”
阮郎归和秋水不由分说地将我推进屋,摁在妆台前坐下,秋水拿起犀角梳,干脆利落地给我挽发。“姑爷,你也该去换换衣裳,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成亲之前新郎官和新娘子是不许见面的,你快出去吧!”
秋水笑得跟朵开过头的喇叭花似的,一张嘴咧得活像个面甜瓜。很快,他们就折腾完了,秋水给我梳了妆,换过喜服,盖上红盖头,就扶着我出了门。我是消失了多年的人,阮郎归是为国捐躯的“死人”,我们俩成亲自然是不能惊动任何人的,只在自家府里简单地拜了堂,摆了一桌酒,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给府里的下人发了赏钱,就算是将婚事办完了。闹腾了好半天,一直磨蹭到傍晚,阮郎归才脚步虚浮地扶着我往新房里走。所谓新房,其实就是我住的屋子,贴了喜字,便算作新房。进了房门,阮郎归关好门窗,先将我扶到床上躺下,而后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查探了一遍,这才长吁一口气,大着舌头说道:“呼!还好没什么埋伏!”
我顿时想起那时闹六十六叔的洞房,不由得一阵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