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蓉即便是不为着我，为着六十六叔也不可能不答应，连声哄道：“心肝别哭，我自然是要去贺你的。”
约定了明早辛家派马车来接，又坐了一会子，我就告辞了，去前厅陪着付夫人说了会儿话，就拉着六十六叔一道回府。风雪小了些，我俩踏雪而行，六十六叔无限怅惘，长叹一口气，道：“多希望付恒能早些回来啊！”
我撇撇嘴，这货哪儿是真心希望付恒回来啊！他是想借着付恒相助，能多见付蓉几次。“六十六叔，你知道明儿个是什么日子么？”
我问，心里有那么几分忐忑，我猜六十六叔一定忘记了我的生辰。“明天？我想想，今天是十几来着？十六？十七？”
六十六叔皱眉苦思，想了片刻，大手一挥，“管他什么日子！这种风狂雪横的日子，十几又有什么差别？即便要打猎，也得等到雪停了才好。”
我顿时怒了，气哼哼地瞪他一眼，低着头撅着嘴闷不吭声地只管往前走。六十六叔一头雾水，连声道：“诶！心肝！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嘛！”
一路赌气到家，我完全不想搭理六十六叔，进了屋门，刚解下斗篷，白术就来了。“这么大的风雪，怎么还出去了？”
白术无比自然地替我擦了擦额发上融化的雪水，皱眉道，“胸口还闷么？”
我捂着胸口，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干嚎：“疼！生疼！疼死了！哎呦喂，疼死宝宝了！”
白术顿时急了，连忙扶着我到桌边坐下：“可要招刘大夫来瞧瞧？”
六十六叔这才有了些着急的表情，凑上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胸口疼？”
白术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惭：“是我不好，昨日失手误伤了心肝。”
六十六叔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严重么？找大夫来瞧了没？”
我脱口冲道：“等着你来问，我早就疼死了！媳妇儿还没过门，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六十六叔，你待我可真好！”
六十六叔顿时气短了，讪讪地不出声了。白术接道：“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要从早忙到晚的，你身上不舒服，那可如何是好？”
我绷着脸不吭声，六十六叔这才一脸震惊地说：“明日就是你的生辰？”
像是怕我不够生气似的，还小声嘀咕道，“怎么那么快！”
我那个气啊！拉长了脸，闷闷地趴在桌子上，我要跟他绝交！再也不要理他了！六十六叔见我生气，这才恍然大悟，拍着我的后脑勺，柔声哄道：“心肝别生气，是六十六叔不好，六十六叔不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别生气了，乖。”
我不理他，气冲冲地大步走到床边，扯开被子钻了进去。六十六叔立刻跟过来，扯着一张讨好的笑脸跟我道歉。看我俩闹，白术索性坐在桌边笑着看，既不劝两句，也不肯走。“明天你的蓉儿就要来了，看我不狠狠告你一状！”
我龇牙咧嘴地扮了个鬼脸，气得都快哭了。六十六叔自动忽略后面半句话，神情蓦地从愧疚转为欢喜，强压着耐心哄我几句，见我还是闷闷地不肯理他，索性找了个借口撤了。我那个气啊！狠狠地踹了一脚床柱，白术绷不住笑了，缓步走来，安慰道：“心肝别气了，六十六郎与付姑娘三月未见，相思入骨，你要理解。”
我理解什么呀！我又没有心心念念三个月的心上人！我翻了个白眼，翻身向里，谁都不想搭理。“心肝，明日你就是大姑娘了。”
白术坐在床沿上，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闷闷地再翻一个身，脸朝下趴着，不接白术的话。“大姑娘就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白术手一僵，缓缓收了回去，“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来辛家，就是为了你。”
大姑娘就可以风花雪月了，就可以谈婚论嫁了，是吧？我才不要跟白术风花雪月谈婚论嫁！我淡淡地说：“可是我也记得夫子说过，并不是非要如何，只是想留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
一阵沉默。白术长叹一声，黯然道：“可是心肝，我做不到。你就在我眼前，好近好近，近到一伸手，我就能把你抱进怀里。心肝，我做不到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这么直接地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图谋不轨，这样真的好吗？我再次朝里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白术，尽可能拉开距离，含笑反问：“这样呢？离远一点，不就抱不到了？”
白术伸长了手臂，苦笑着摇摇头：“不够远，还不够远。”
闭了闭眼，又道，“心肝，你在我心里住了整整十年，这个距离，拉不开的。”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我理解不了白术的感情，用十年时间去喜欢一个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鼓舞到他的话的小女孩，这在我看来太轻率，也太天真。也许如白术所说，我那一句话对他至关重要，给了他努力活下去、出人头地的勇气和信心，可是对我而言，完全没有印象，也激不起一丝触动。“夫子，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回吧。”
我垂落眼帘，低声说道。白术默了默，站起身，却没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并不想探究他的目光，也不想知道他的内心，只自顾自地掖被角。蓦地，一重暗影笼罩下来，白术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我惊愕地抬眼，就见白术的脸突然之间到了距离我的脸不足两寸的地方。他闭着眼睛，脸还在缓慢地往下压。他要亲我！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慌了，惊惧油然而生，我猛地往后一撤身子，不料，刚才翻了好几次身，已经接近床里侧的墙壁了，这一后撤，后脑勺“咚”的一声，实打实地撞上了墙壁，疼得我“嘶嘶”的直抽冷气。白术猛的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如刀，阴寒如冰：“你就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