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愫庭哪里会听她乱说，强硬地把钥匙收进手里，连带着把顾言棠抢钥匙的小手也收紧在手里，沉了沉嗓音，略带安抚意味，“别闹了。”
这话里无穷的宠溺让顾言棠心里莫名一慌，猛地抽回手，“不练就不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毁了车。”
与其说是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顾言棠自己听。这男人的话，真真假假，又能信几分，更何况自己终将是会离开这个地方的，没必要节外生枝惹出太多麻烦来。
“那就下车。”对于顾言棠的诡辩，程愫庭不知是默认还是懒得和她计较，直接说了一句，那话也不是冷冷的，反而是带了点闹脾气的别扭。
顾言棠是纯心给自己找麻烦才会去认真想，当即打开车门下车，那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利落。
跟着她下车的程愫庭默不作声，不说去哪里也不说干什么，顾言棠自然而然地理解为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了。
哪只刚转身走出一步，便被程愫庭捉住衣领，跟拧小鸡似的拽到他的面前，“想去哪里？”
不是冷漠的冷，是假装事不关己的冷。
“随便走走。”对，尽管程愫庭承诺了她在之后会放她出去，她还是没有灭绝要在他养病期间去外面耍的心思。
很显然，聪明如程愫庭也料到了。
“不用出去走走了，吃完饭继续。”下车又不代表可以不学了，等她缓过来还是要继续的，“刚刚你不还不想下车吗？”
后面一句纯属调侃，顾言棠脖子一梗，“练就练。”
刚才在车上准备誓死磕到底的勇气不过是一瞬间的，这时候早就消失殆尽，然而又不想在程愫庭面前怂，一咬牙就应了下来，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早晨六点半，“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兢兢业业且持续不断，本想装睡的顾言棠压根儿没有办法控制声音的流入，在心中默念几遍“演员良好的自我修养”，却终于是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携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去开门，“别敲了！醒了！”
阿姨吓得往后缩了一步，“少爷让您准备准备要开始练车了。”
练车？
“这时候几点了？”顾言棠压抑着怒气。
“六点半。”阿姨老老实实地回答，总觉得一向十分好相处的程太太今天脾气有点糟糕。
“什么？”顾言棠深吸一口气，牙齿都恨不能咬碎了，好，我忍。分分钟做完心理建设，她扬起一个惯有的微笑，“好，我知道了，转告他我马上就去。”
这个马上，“马上”了一个小时，程愫庭干干地坐在副驾驶上，不等不知道，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说要学车的人还没有出现。
哼。他冷哼一声，和他打游击战？顾言棠还嫩了些。
叫来了阿姨低声吩咐了几句，阿姨有些为难，“这样……不好吧。”
“您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程愫庭故意冷起脸，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阿姨自然是听他的，下去布置了。
没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开玩笑，他收藏的那些爵士乐也不是白收藏的。
这么懒散地想着，靠在副驾驶背靠上，竟然也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
原本以为摆脱了早起命运的顾言棠实在太天真，当门外那一阵阵吵得要死的爵士乐响起来的时候，她杀了程愫庭的心都有了。
有这么对待新婚妻子的吗？他见过吗？说他们是夫妻，说出去谁信啊。
美妙的爵士乐不再美妙，对她来说只如地狱般地煎熬。
“啊！——”她将被子全部踢到地上，又不甘地捶了捶床，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枕头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终于平静下来，换好衣服打开门，和正在奋力摆弄碟片的阿姨对上视线。
“阿姨，您不用忙活了，我这就去找他。”
程愫庭你要跟我玩儿是吧，我玩儿不死你。
而被她深深诅咒的程愫庭此时靠在副驾驶上睡得正酣。
甚至还做了个梦。
场景拉回到很久以前，拉回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还在自己周边打转的时候，笑语天真的模样。
“啊，愫庭哥哥，我把水缸打破了。”稚嫩的声音如银铃，听得耳侧似拂过一阵温煦的风，很是让人欣悦。
“没事。”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尚未发展成熟的嗓子。
那小女孩儿却是焦虑地咬着手指，不安地不停确认，“真的没事吗？”
“有我在呢。”
“愫庭哥哥~愫庭哥哥~”
这声音太过真实，程愫庭本能地寻找声音的源泉，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黑暗。
“愫~庭~哥~哥~”
那声音更近了，声音源头程愫庭还是遍寻不得。
“程！愫！庭！”
这一声暴呵让他猛地惊醒，整个人弹了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怒视着正笑嘻嘻满脸得意的女人，“顾言棠，你现在胆子挺大的啊，是不是最近没管教你得意忘形了？”
“哪有，我这不是怕愫庭哥哥睡着凉了吗。”闭眼乱说是她的绝活，那一声“愫庭哥哥”叫得油腻腻的，连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抖了抖。
本以为他多少会吐槽自己的叫法，谁料他眼神闪烁一番，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收回了视线，“上车。”
顾言棠上了车，程愫庭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就让她自己温习操作，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个被打断的梦境，时隔这么久，难得梦到与过去有关的事。
梦里小女孩咬手指的动作闪现了一秒，和昨日顾言棠咬手指的场景意外契合，难怪当时只觉得一阵阵陌生的感觉涌上来，原来是熟悉感。
这未免也太巧了。
想到先前不小心看到的那条项链，程愫庭嘴唇动了动，想问点什么来确认一下。
“言棠，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试探着问，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心跳还是莫名加快了一些。
冷不防被如此礼貌地唤了一声，顾言棠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