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
六七名太医收拾妥善，其中就有赵太医。
“宴姑娘，你真不去？”
“京中鼠疫尚未处理。”宴清棠神色平淡，“一路平安。”仿佛之前六神无主的不是她。
赵太医直泛嘀咕，也不敢去探究清棠隐私，和同伴上马车走了。
这一幕，追风看着眼里。
握紧拳头，恨不得质问她为什么不去。
她明知道王爷有危险！
很可惜，他心中的嘶吼没有如愿以偿被听见，宴清棠转过身，继续忙鼠疫解方。
半点心神都没分给他。
追风看不下去，转身走了，气冲冲回王府。
管家忙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宴姑娘吗？”
追风冷声道：“她知道王爷受伤，再没下文，只知道低头弄她的东西，现在北上起疫，王爷身陷危险，她一点都不急！甚至都没关心一句话，亏得王爷对她那么好！”
追风越说，越咬牙切齿。
“像这种冷血的女人，谁爱保护谁保护，我要去找王爷！”
管事听他劈头盖脸一顿发气，话里话外对宴清棠不满，气得险些抬脚踢他。
“老夫明白你不满，但你也要站在其他角度考虑，她身为大夫，上百条人命摆在面前，她撒手不管？鼠疫一旦流出去，整个京城都会沦陷。”
追风不服气：“王爷呢？王爷就活该被放弃？”
年轻人啊，管事摇摇头。
“事有轻重缓急，你今日若把宴姑娘逼去北上，明日京中鼠疫爆发，失去控制，她还不是会立刻回来，何必为一时痛快，平白葬送些性命？”
追风抿唇不语。
共同研究鼠疫的太医，走了近一半。
他们一走，人手吃紧，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都来找宴清棠。
宴清棠顶着巨大压力，不眠不休地看管病人。
饶是如此，病人再度恶化，失去了理智，见人就咬。
“这可怎么办啊！”
太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旦被咬到，有生命危险，甚至可以传染已经好转的病人。
太监宫女早怕了，宁死也不愿照顾病人！
宴清棠从疫病处出来，洗干净双手，双眸清冷，出乎意料的镇定：“准备后事吧。”
恶化的情况太严重了，根本救不回来。
再这样下去，还会连累其他人。
太医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当天夜里，病人一个个死去，很快化作一捧白灰。
所有人都知道，是宴清棠下的命令。
“宴姑娘年龄不大，心倒是狠，那么多人，说放弃就放弃。”
“哎，别说了，再怎么样，那些人活到现在，也是她在努力，不过她这回做的事……”
说话那人摇头。
“她之前说得好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但还不是这样做了？嗳你注意到了没有？宴姑娘……她这段时间一直冷着脸，活像谁欠了她的。”
“不是担心她兄长吗？”
“她兄长早就脱离危险了，要我说啊，她就是冷漠无情，没有心。”
众人摇头叹气，为那些被放弃的病患抱不平。
至于病患家属，收到消息那一刻只感觉天都塌了，再一问，是宴清棠宴女医下的命令。
“宴清棠——”
他们反复咀嚼这几个字，恨不得撕碎了吞下腹。
宴清棠这几日来回奔波，清楚众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她懒得去理会，心里只想着怎么解决疫病。
绕过转角，不远处站着几对中年夫妻，一看见她，气冲冲堵来，其中一人高举右手。
“宴清棠！”
宴清棠后退一步，避开那一巴掌。八壹中文網
那妇女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伸手揪她头发，“你们凭什么放弃我儿子，凭什么！”
宴清棠欲挡，听她话中之意，忽地顿住。
眼看秀发就要遭殃，一颗石子从暗处袭来。
妇人哎哟一声，捂住微红的手背，再抬眼，就发现宴清棠身前站了一名护卫。
这人正是追风。
“宴清棠！我呸！什么难得一见的奇医，分明昏庸无能，她有什么资格放弃我孩子！”
“前两日我派奴才来看，他说有好转了，你却说他病情恶化，恶化又怎么样！又不是第一次，你救不了交给旁人啊，那是一条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啊，你说放弃就放弃？！”
家属们愤恨的嗓音哽咽，想到自己孩子，泣不成声。
宴清棠抿了抿唇，在追风的保护下离开了。
身后，妇人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宴清棠！是你杀了我儿子！”
宴清棠头也不回。
研究处，太医们也听闻家属来闹的事情，惶惶不安，“宴姑娘，不若我去帮你解释一下？”
宴清棠抬起毫无波动的眼眸，“终归是我无能，他们有气，骂我能缓解心中恶气，很值得。”
太医哑然，默默看她忙鼠疫，说不出让她休息的话。
夜深。
宴清棠眼睛酸涩，放下手里的药瓶。
紧绷的心弦在此刻更是杂乱。
像有一双大手捏住她的心脏，不让她喘息。
“追风。”
她忍不住开口唤。
“……”
半响没有回应，宴清棠蹙眉，正怀疑他不在的时候，一道黑影跃下房梁，站在屋中。
她搓了搓指尖，“龙九霄，他近来怎么样？”
追风默然。
宴府。
大夫人得知家属去闹的事，冷笑一声，“报应！”
心中痛快，唤来林妈妈。
“你过来。”
林妈妈忙把耳朵凑过去，听得她低声吩咐，连连点头。
“夫人，这件事交给奴婢。”
次日，京中流言四起。
宴清棠不尊重，人品差，等等劣迹斑斑的事，都被抖了出来，众人描述得有声有色。
“我可是亲眼瞧见过的，就在她家府门外！大夫人低三下气，拜托她照顾兄长，宴清棠呢，没半点好脸色，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夫人是她家奴仆呢。”
“对对对！还有啊，听说宴老爷曾经派家奴训她，当中众人的面啊，都说家丑不外扬，能把自己爹逼得这种地步，能是什么孝女？”
“什么女医，我呸，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怕是哄得摄政王高兴，赏她一个好听的名号罢了，要知道，那些人是她放弃的，啧啧啧，心多狠，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