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丑时,骤雨方歇。
杜远容将头深埋在枕头里面,就怕有人听见营帐里头的动静,他实在是太乱来了。
裴朗无可奈何杜远容的行径,让她躺好,附耳跟她说了不会有人听见,偏不信,现在扭了头不愿意搭理他。
营帐外头没有吩咐人站岗,又是军营,裴朗便自己前去打水回来让杜远容清洗。
她隐隐约约嗅到一股药味,“你喝了什么?”
裴朗没有说话,仔细地替她清洗。
“你是不是……”杜远容让裴朗暂时停下,看着他。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个,她害怕。
“我隐约问过,你的身子还没养好,现在不适宜有孕,但药物相加对你的身子只有害处,所以我来就好。”
“不许再喝了。”不管裴朗喝不喝这个药,她都不会有孕,“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后再不许碰我,我也不嫁了,就当我死了,你不需要受着这份苦。”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裴朗趴在浴桶边悲戚地看着她,“如今我也知道这样的药是什么滋味了,那个孩子想必也能原谅我了。”
抚摸着她的头,“等时机一到,这个孩子就会来了。”
她环住裴朗的脖颈,眼泪无声的落下,“不是你的错,真的,不要这样对自己,是我的错,这个孩子是因为我。”
“说什么胡话呢?”
“是我自己伤了身子,我不能有孕而已,你不需要吃什么药。”
裴朗抬起她的脸,没有急切,没有疑惑,只是替她擦拭着泪水,“我知道,所以你放走了宋笙。”
抬起头看着裴朗,“你知道?”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放过宋笙。”
他将手伸向浴桶,护住她的肚子,“所以我相信,这个孩子,会有回来的那一天。”
杜远容也始终存着一丝怀疑,就像知道了杜奕承做的一切后,她也很讶异和庆幸这个孩子居然从绝境中出现。
只是,她没有保护好。
“所以,你不许再碰那种药,要是他回来了,被错过了怎么办?”心里忽然萌生一种念头,她想努力试一试,看看孩子和她能否两全。
杜奕承那边,让她自己解决,不能牵扯到裴朗,这会让原本不稳定的未来雪上加霜。
“好。”
杜远容喜极而泣,哽咽着,“我来,我来漠北之前,三姐姐,三姐姐还跟我说,说……”
“哭什么?慢着说。”裴朗笑着又替她擦去眼泪,怎么自家这位小媳妇泪水这么多,孟姜女转世吗?
“说你要是待我不好,她就不让我嫁了,要我答应了才来的漠北。”
“所以呢,来对了没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
细思过来,若是杜远容不能好好的,还真是有不少人要和他算账。
家里人多就是好,若是以后有孩子了,一定也要兄弟姊妹多点,不为别的,就为了长势气,底子硬。
替她穿好衣物,“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去伙房拿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游荡的杜永江,“还没休息?”他记得今天不是杜永江守夜。
瞅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吗?”没好声好气。
他选择不去计较,毕竟明面上是上下属,实际上小舅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换作是自己妹子和自己的兄弟腻歪到半夜,他也心里不痛快。
“走了。”端起手里的膳食在杜永江的面前过了眼。
“对她好点,有事没事都要多宠着些。”拎着酒壶就走了,寻了个清净地方继续坐着。
裴朗回了营帐,就剩杜永江一个人在外头。
漠北入了秋,夜里的风都冷冽些,可他还是一身单衣坐着饮酒,忽然后头空旷的感觉消失了,是一件披风。
“二爷,很晚了。”是绛衣见杜永江没回营帐,出来寻人,没想到独自在营外的草地上喝着闷酒,干脆在永江身边坐下陪着坐一会。
身旁的绛衣刚坐下,面前就出现一壶酒。
“谢了,请你喝两口。”
绛衣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得辣喉咙,怪不得是见杜永江在营外喝酒,半夜回来到第二天,一点事情都没有,但还是觉得要多一句嘴,“烈酒伤神,少喝。”
止不住的冷嘲,“你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管不好自己,我连远容都不如,难怪老头子总说我不懂事,他还真是说对了。”
“二爷说的不对。”绛衣猛灌了一口酒,像是壮胆,“多少人不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贪念而遗害一方,二爷只因为一壶酒而否定自己,是吃酒了酒犯糊涂,才不是因为不懂事。”
极少听到这样的言论,绛衣看见杜永江的牙都笑露出来,皎白的像天上的月亮。
这个念头刚出来,绛衣就使劲晃了脑袋,还真的喝懵了酒,什么形容词都敢往上用,罪过,罪过。
“在你这里,我还真是,能听到平日里听不到的话。”杜永江将身上的披风盖在绛衣身上,自己仰躺在草地上。
“二爷是因为看见小姐,才这样反思的吗?”
“是,也不是。”双手枕在头下。
绛衣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我记得小时候大哥只要不在家,,远容也不会出碧水阁,所以我很少和她在一处玩耍,直到有一日父母查我功课,我没答上来被罚跪祠堂还有抄书,我才认识了这个四妹妹。”
“小姐去找您了?”
杜永江一直都觉得,绛衣真的是个很好的听众。
“不是,她是习惯,她觉得祠堂清净。”说到这里,杜永江啧了一声,“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祠堂那样可怕,她居然喜欢待在这里。”
“后来才知道,那里供着她小娘的牌位,她喜欢呆在祠堂,也只是喜欢呆在那个意象的东西旁边。”
绛衣不好置喙主人家的事情,只是再问着,“所以二爷在那一晚,认识了小姐?”
想到从前,杜永江就很是畅快,“岂止是认识,我对这个妹妹简直是感激地不行,她不仅替我抄了书,还教我如何回父亲的话。”
“现在想想,是我这个二哥不称职。”杜永江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心心念念的想让我带她玩,我还忘了。”
“我猜,后来小姐一定没有怪你,还让你记得下次带她一起玩。”
“对啊,不吵不闹,没有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