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容永远都是那样望着。”杜永江看着漠北的天，“现在好了终于有个能把她放在手背上的了，我也替她高兴。”
“为什么是手背，不是手心吗？”绛衣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辞，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哪还有手背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杜永江忽然笑起来，“你傻啊姑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掐起来，手背更疼啊。”
杜永江一席话，绛衣还暗暗掐了一下手背着实是疼得厉害，不忍嘶了一声。
看见绛衣的试验，“杜家对外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可事实上不是，我父母和祖母早就忘记了碧水阁还有一个，手背上的肉薄，掐起来才会疼。”
怀里揣着今天收到的家书，杜侑安在里面痛斥远容有辱门风，若是在漠北军营见到她，无须手下留情，押她回京都城受家训，不许给好脸色。
相反自己要退婚的行径，杜侑安只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虽然也是责怪了他，却也说不要一句话说死，安全回到京都城，这门亲事还是要办，记得照顾自己。
懂事的远容一触及逆鳞就被冠上辱没门风的头衔，自己皮痒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偷来的福分。
“远容嫁给行玉我没有意见，但她不能和家里断了关系，我不管家里怎么看她，我和兄长都会带她回家。”
“裴公爷也是这么想的。”
杜永江坐了起来，“什么？”
有些失言，绛衣一时闭口，想想怎么措辞，“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小姐不会没有分寸，和裴公爷一起一定留了后路。”
杜永江的眼神亮堂起来，是了，我替远容平定了后方，她大胆往前走就是，自己的二哥还是有用处的。
“绛衣，你不愧是解语花，平明在此谢过。”拱手作礼行了个礼，大刀阔斧的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什么大事。
绛衣一脸无奈，准备了一堆安慰杜永江的话没用上，一句言外之意倒是顿悟了，还真是弄巧成拙。
自己并不能理解小姐的处境，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唯一的交汇点，只有不服输的心。
都有一个给了光亮的人。
支撑自己前来漠北的理由，只有二爷了。
近侍宦官一死，她除了报恩就没了别的杀念，和云倪一样，还存着要陪着心里头那人的固执。
家里被屠戮，她和姐姐走散，仓皇逃窜中遇见的那个少年就成了指望。
那么大胆，追兵还在后头，就敢把自己藏在杜府的马车中，面对质询，眼都不眨一下，就那样让她避开了追捕。
当年一身豆绿色的衣裙破破烂烂，只有一张脸被冻得通红，还没被他戏谑成荔枝，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杜永江了。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拍了拍粘到草屑的衣摆，就这样贪恋一会温暖，一会就好。
忙碌而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杜远容在军营里无所事事，索性和裴朗说一声，和妇孺一起照顾前线下来的伤兵。
“杜小姐，这太重了，还是让我来吧。”北方的大姐都比较热情，端着她手上的一盆就要拿走。
幸好反应够快，“我才多少呀，不多不多，走几步就到了，大姐千万不要拿我当绣花枕头使，我也是会做事的。”
看杜远容躲着不让人帮忙，大姐也不好说什么，看见真没有两件衣服就随她去了。
“要说裴将军，也是难得的人了，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他帮小姐你的衣服洗了，要换做我家那位，让他洗个衣服不知道恼成什么样子了。”
听着大家的谈话，杜远容属实是没好意思抬头。
这段时间除了自己的小日子，裴朗都没有节制的厉害，偏她又爱干净，不喜欢身上粘腻，也不好让这些事情假手于人，本来想自己清洗的，裴朗没让。
发展到现在，裴朗成了打水的师傅，和浣洗衣物的那一个。
都是妇女，杜远容就这样听着大家聊着家常，脱离的京都城，就是这一点好，再没有人指手画脚守着严苛的礼节。
忽然听到一段急促的马蹄声，因着说话和水声交错，她听得不是很真切，放下手中的衣物，打算慢慢走近看看。
拨开枯黄的草丛，远处站着几名外族服侍的大汉，嘴里嘀咕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离得也远，那些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当时心都快跳出来了，得亏她没有大叫的习惯，一个妇女见她不在出来寻她。
“小姐在看什么？”妇女也顺着杜远容的视线看去，眼见是外族的人还带着刀，马上就要起身喊人。
杜远容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声说话不要打草惊蛇。
“小姐，他们是来突袭军营的，他们身后就是人马，他们是先来打听动静的，我们要喊人来呀。”
“我知道，所以要谋定而后动，不要慌神，裴将军已经布防好了，要是大叫坏了计划就得不偿失了，听懂了吗？”
带着妇女慢慢往后撤，“悄悄退出去，去找军营的人，不要大声喧哗，小心坏了事。”
妇女不懂杜远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沉稳，点着头答应，轻轻的退出去荒草地。
水边还在浣洗的妇女也慢慢离开，快步走向营地。
她跑去寻裴朗，谁知道刚刚和几位将领外出勘探地形，还包括二哥，现在军营的将领不多。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帐外的小兵看着她的神色慌张。
“将军布防在漠北的人马，是否能即时开启。”
小兵愣住了，夫人只是要做什么，就算布防在，没有裴朗的命令谁不敢启动啊。
“回答我能不能开！”没时间让小兵发愣，只问能不能。
“没有裴将军的命令，小人不敢。”那人低着头。
身后的脚步急慌，是瞭望台的兵，“前方，前方看见一大批人马，不是我们的人，裴将军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是部落的首领约将军面谈，只要求和裴将军面见，将军早早就出营去了。”
原来是故意的，“你们将军不会是没有打算的人，不需要慌，通知军营上下，按照裴将军之前的布防，各守其职，不许慌张，严阵以待。”
“可……”小兵面面相觑，虽然是将军夫人，但杜远容手里没有令牌。
“还不去吗？”手里拿出裴朗一早交给她的军令，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准备，明摆着赶鸭子上架，她什么时候带兵打过仗。
“小姐。”七七适当的出现了，这段时间被曳白练着，主子也说小姐这边暂时不需要她，索性放手了，今早又被要求回到小姐身边。
杜远容刚看见她就是一个拥抱，“太好了，还有你给我坐镇。”
一句话弄懵了七七，“小姐，我可不敢当军营的主事，可不要让我坐镇。”吓得不行。”
“傻丫头，是在我身边坐镇。”
“夫人，已经全部吩咐妥当。”小兵通知完全营的将士就赶回来禀告，“留守的几位将军皆已就位。”
杜远容看见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军营，心里安定不少。
只要能撑到裴朗他们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