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闻言,一惊,好没规矩的人!胆子倒不小!但知是偏远村子来的,便也不足为奇了。
“殿下决议岂可由你等草民左右。”天仇委实看不过去,堵了她的嘴道。
“哦,你倒是客气了。”御千玺瞧着她,一派高深莫测地说着。
花茯苓白了莫名其妙的天仇一眼,我客客气气的和你家主子商量,你丫的凶什么凶!天家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奈何如今身在贼营,只得屋檐低头、
如墨的俊眉一如往常地浮现着一层淡薄的寒意。黑眸略微一眯,瑰美诡异地朝花茯苓黯淡回笑,“恩公所言甚是。”
花茯苓一时十分不自在地瞧望着他,对他一笑,笑意灿烂而惊悚。想不到这厮也有通情达理、人畜无害的灵异时刻。
思此极恐……
“本殿方才也颇为纠结徘徊。思忖再三,愈感恩公所言极是其理。作个末等宫侍委实埋没委屈了些,不如作个逍遥闲鬼,无拘无束,洒脱自如……”
原本喜气洋洋的小脸蹭蹭一唰儿惨白,花茯苓慌急抢词道,“不必了不必了!末等宫侍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天仇于一旁一本正经地听着好笑。
从未见过如此泼皮有趣之人,青水等婢女们先是一惊愣,尔后皆忍了心中笑趣。
“恩公,当真喜欢?”眉尖微挑,闪过一丝芒色,御千玺追问道。
“喜欢,最是喜欢!”花茯苓吞了口唾沫,继而满意一笑,字字句句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御千玺慢慢靠近花茯苓,将唇微微抵到少女耳边,轻声道;“当真以为,本殿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肆意亲的?不用付钱?一介乡野刁民,算便宜你了。”
“你........你这人......欺负人!明明吃亏的人是我!怎地就成了倒贴的了!”
“笑话,你又不是女子!要是换作旁人,哪里还有机会开口站在这里说话!你见好就收,知足吧!”天仇抢着说道。
“哼!”花茯苓咬住嘴唇气得哼了一声。明显是极不服气,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青水不失礼节地对着花茯苓,温言道:“请随我来。”
花茯苓跟在青水后面,脚步干脆而迅疾,生怕稍迟了一分,便会听到他改变主意似的,脚步如同是带撵带跑的,速速出了宫殿。
大殿之中只余他一人,御千玺的目光蓦然一变,更为肃穆而冷冽,如雪的俊颜上泛起一层清冷:“天仇。”
“属下在。”天仇道。
“七殿里知晓本殿此次行踪的人可不多,你去,严查不怠。”御千玺凉凉地说道,手不断地转动着指上的血色扳指,面色寒谨,带着一丝隐隐约约、几乎微不可察的不可饶恕;“切记,此事莫要让贵妃知道。”
“是。”天仇自然知道七殿在顾忌什么。贵妃娘娘若是知晓此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善罢甘休,定会派人暗中查访。事涉皇室,更涉他国,此乃浑水,七殿自然不愿贵妃娘娘亲涉此事,哪怕是只有一点的以身犯险,七殿都不会允许。
……
待洗漱一番,退换上了一身令人无比厌弃、极失脸面的末等宫服,腰带一扯系,还别说,虽是末等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品阶,但这宫服口感却是极好的,大小真真合适。
穿裹在身上,如缠绵在云团里,丝毫不似原先那般扎人生痒,好生令人舒坦。就是帽子大了些,总是戴不稳。没走几步,便会如那锅盖一般盖罩下来,将将遮住两只乌溜大眼。
花茯苓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青水身后,好奇的目光左右打量探看。这皇宫果真雄大,宫人果真如流云。
就是宫墙太高,不免有些深幽,宫人太冷,不免少些温存。
“哟~是青水姑娘,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个管事打扮的中老年男人见了来者,立马迎上来,变了脸欢喜道。
“刘管事,这是七殿下特地命青水送来的小侍从。”青水将手一引,拉了花茯苓道。
一双精明眼速速将来人一番细量,身材瘦小,面目生得倒是俊俏。不过,既是七殿下专遣贴身婢女青水送来的人,想必与七殿下的关系并不简单。若是如此,这七殿下又何必将这小少年送来这里吃苦?刘忠财旁敲侧击恭顺道,“青水姑娘,这七殿下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刘某人也好一并办齐了,免得七殿下不悦不是。”
青水犹豫了片刻,才道,“一切吃穿作息与他人无二。”
刘忠财这才明确地点了点头,“刘某人知晓了。劳烦青水姑娘跑这一趟了。”
青水交代完了差事,目光微微在花茯苓身上停顿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刘忠财目送完七殿下的贴身婢女青水,又将一身末等宫侍服的小少年一端瞧,扯着管事的嗓子阴阳怪气道,“你这奴才叫什么名字?”
头顶传来一声傲慢的公鸭嗓,全然不似原先那般顺耳,花茯苓往他身后一瞧再三,确是只有他一人无疑了。花茯苓暗自称奇,这宫中之人果然神奇,口技竟这般了得难辨、出神入化。
“奴才花茯苓,哥哥唤奴才茯苓便好。”
一语落地,那傲慢的刘管事欢喜不已,半天牙都没合上。花茯苓盯瞧着,一时惊嘘,担惊受怕不已。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失了准头,那牙便再也合不上了。
“哎呦,你这小奴才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眼便瞧出本管事方步刚盛三十而立之年。不错,是根好苗子!”
花茯苓目光更为惊悚地一移,遂盯了盯刘忠财的左鬓,亦是如那右鬓一样,根根白发犹若穿针引线般游梭在黑白不等、离家出走的头发丝里,一脸深浅不一的皱褶形如刀刻,少说也应经历了五十多年的岁月刁难,实在瞧不出三十是怎么个偷工减料、缺斤少两的算法。
但,不论迟暮年少,先麻痹住自己的良心,人前狠下心来虚唤一声姐姐哥哥,总是不会错的。
“刘……刘哥谬赞了。”花茯苓闭眼抓心这样唤着,总是觉得有些拗口。
然而,效果却是一如既往地出奇的好……
“不错,有悟性!”刘忠财眉飞色舞,如遇伯乐、犹逢知音地欣慰道,脸上一片张灯结彩。
花茯苓忍不住丈量着他的脸皮,并未分神接话。
“那个,花茯苓哪,以后在人后你就只管叫本管事刘哥,这“刘管事”三个字不过是人前的一个客套称呼罢了,未免显得本管事不近人情了些。”
随着刘忠财的一席话似鸭嗓般嘎嘎落地,花茯苓终于丈量毕尽,宽大不合适的帽檐猛然下罩,兜住她这两只白瞎的眼,花茯苓叹为观止地往上撑了撑帽檐,“呃,刘哥果真是个亲切仁厚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