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花茯苓谢过,昭贵妃似有些乏了,不愿再多言,续续道,“韩尚宫,取黄金百两。即日,送其出宫。”
金子!!!
闻言,花茯苓大喜,眉目间瞬若开满了芳菲簇簇的葡萄花,一派生机勃然。一时五脏六腑鞭炮欢庆,啪啪作响。
黄金百两!送其出宫!
啊~财富呀~自由呀~且与我永存同在吧!花茯苓内心一片啸腾呐喊。
软红的小舌舔了舔唇角边处暴露本性的口水,眉梢一派星光灿烂,这头插金钗的老母鸡果真肥胖厚道,十分英明!十分准确!
于是,花茯苓伸了手便要将金闪闪的物什从韩尚宫处,斯文矜持地抢夺过来,那猴急的样子,好像生怕黄金沉硬,闪了老嬷嬷的朽腰似的。
都说好狗不挡道,可她却偏生忘了。不过,当道的不是狗,那是一只鸡,一直非常小气地,还是天家的鸡!
“不用了。韩尚宫将其端退下去。”声色朗沉,魅泽如丝,不容任何人置喙。
是以,生生拦截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韩尚宫观颜察色地望了贵妃娘娘一眼,亦见贵妃娘娘望了七殿下一眼。
昭贵妃浅眉微皱,略有疑惑,“这是何故?”
花茯苓气呼呼地鼓起两畔微青的腮颊,伸张正义、讨要公道的眼向他一番烤照,颇有将其拔毛割宰的冲动!
是啊!为何?为何!
“母妃有所不知,孩儿这恩公生性十分淡泊。金银软匹,于他似俗物无二,皆不入他清眼,非烧即埋。”御千玺一派气定神闲道,冷峻而瑰美。
花茯苓嘴角一抽,看向那金光灿灿的物什,又看向身旁自作主张一派气定神闲的御千玺,眼中葡叶枯萎,萄花稀烂,“这……这……你……”
“是吧,恩公。”
“......是的.....吧。”
昭贵妃往花茯苓身上一打量,明丽苟锐的眉睫微有些淡泊的缓色,道,“小小年纪,品修倒是不错的。既如此,本宫也不勉强。韩尚宫,收了去。”
额头布满黑线,花茯苓的嘴角又心酸地抽了抽,目光紧随那金熠熠的银水金山消散而去,目如死灰无光。梗着嗓子干干苦笑道,“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咳。”
正痛心疾首、欲哭无泪之际,却见玄鸡那厮拢拳掩嘴一声轻咳,嘴角斜勾地好不飘渺,正直直撞入她的眼帘,像极了幸——灾——乐——祸!
花茯苓阴沉沉地站在辉煌的殿堂里,双拳紧紧握成团形,不见一丝空隙。
“韩尚宫,带这少年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备些马轿绫罗,体体面面地送出宫去,在此之前,必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昭贵妃道。
“是。”
深呼吸,深呼吸,花茯苓强逼着微松了拳头,小脸稍稍缓过色来,自我励志道:古人创字之时,揪抓住自己的心头肉,并往其切割上一刀,方才痛悟出一个“忍”字来,寓意排千难历万险方得正道,今此亦然,忍耐是获致出宫的不二法门!
……
“不必了,孩儿这恩公与别家不同,非报恩乃还恩。”御千玺薄唇轻寒,如硬石,如凉雨,亦如寒冰。
昭贵妃艳眉一紧,继而失笑,“非报乃还?玺儿可是把母妃说糊涂了。”
“具体杂事冗长无味,且不足细陈。简言之,孩儿这恩公低贱的很,非得留在宫里,打工抵债。”
句句如剑,字字珠玑。
心中不快蹭蹭上涌,花茯苓十分恼怒地将他扫射一番,似刀,似剑,目光灼灼,蓄了力道的足尖更是忍不住往前杀动几分,欲将他踩死。
然,似有所察觉般,只见他突地转过身来,竟向她步步紧逼。她眸色中的火焰瞬间被他周身与生俱来的慑人气派掐死拧断,刹那尸骨无存。
“大……大丈夫动口不动手……”
“恩公,你说,本殿可曾有说错半分?”声色沉凉穿心,眉目风流寒彻,隐约间微含有淡淡趣色。
御千玺每逼近一步,她的身子便往后倾仰一寸。
蓦然,眼角一处的凛寒冷光有些扎闪刺眼,她斜了眉瞳。竟是天仇那跑腿的单手扶剑,正一脸若无其事地轻启了剑柄,露出半截利剑来!
恐吓之意十分明显!
花茯苓心尖一颤,原本后倾的身子禁不住往后跌荡退却了几步。拾了在他主仆恶人之间放浪穿梭的探究目光,花茯苓直绕鬼门关道,“不……不曾。全是草民的意思,七殿下亦不曾压迫强逼过草民半分。”
话语忐忑落地之时,余光之处,粼粼银光终于褪没……
昭贵妃拾了眉目道,“盖是本宫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懂得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做派。罢了,玺儿,明日大典,可不能出半分差池。”
御千玺微微颔首,“母妃放心。”
“好了,本宫也累了。韩尚宫,扶本宫回宫。”说着,昭贵妃玉手半伸,轻搭在韩尚宫的手上,缓缓起身。
御千玺:“儿臣恭送母妃。”
“这倒不必了。”语声尚未消散,忽而,那华贵艳泽宛如水波漾荡的裙摆骤然于殿门前一止。
昭贵妃顿了片刻,眼角略滑向一旁的花茯苓,语有所指道,“玺儿,母妃知你、也信你是个有分寸的人。”
话落,莲步摇曳而前,不消片刻,殿门的艳影才已然远去。
“青水。”俊眸中褪了那丝温色,御千玺背对着一个贴身婢女吩咐道。
“奴婢在。”名唤青水的女婢忙收了眼中因方才的惊恐而溢出的泪水,包子一般红肿的脸在七殿跟前压得低低地,心下感激不已,面上更是十分恭顺。
“将这少年带下去,寻一身末等宫侍的衣裳。一切吃穿作息与他人无二。”御千玺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语声坚决而果断。
和周遭的几个婢子一样,青水愣了一愣。这少年不是殿下的恩公吗?末等宫侍做的可都是皇宫里最苦最累的杂活,殿下为何要如此安排?
青水还未答是,便听得一句怨言冒犯而至。
“末等?!这显然不符合草民的气质,殿下要不再思忖稍许?草民一向慷慨,绝非小肚鸡肠之辈,姑且稍等片刻便是。”花茯苓一派慷慨大方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