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羿笑笑然,不比平日好看,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不欢喜。目光看向花茯苓,不曾移眼,不曾转身,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向后倒退,隐隐约约给人双脚灌了铅的错觉。
血气一飞冲天,花茯苓暗自霍霍磨牙。好你个宋阿羿,将我祸害成这样还嫌不够你大开眼界,如今揣金跑路之际,还要强行记下我这落魄狼狈的倒霉样!目光这般直直勾勾,莫不是生怕错看漏瞧一眼,损折了你卑鄙余生的谈资不成!
若不是身旁从外黑到里的某只鸡束缚了她的拳脚,她早就像以往一样拳脚铁头并用,哭闹上吊并使,威风凛凛堂堂正正和宋阿羿大战千百回合了,哪里用得着可怜兮兮样受这般窝囊气?!
可是,真的就这样走了吗……花茯苓感觉愤愤的心空荡荡地难受,莫名滋生出被谁抛弃了的糊涂念头。她使劲摇摇头,怎么会呢!她那么可爱……
眸色星火暗燃,一直盯着前方高大黑乎乎的背影,微微作痛。
宋阿羿,你给姑奶奶等着!以后再让我见到你,绝对!不给你肉吃!“肉是莲花姑的,鸡屁股是宋阿呆的,汤……是我的……我还要弄脏你的脸,弄黑你的皮肤,把莲花姑和呆子通通骗走……”花茯苓暗自喃喃细语,声音小地连自己也模糊不清。
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发热,心中何许杂乱滋味呢?她又岂容人窥探……
可是,那个所谓的以后,那个明朝日光初升的以后,到底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呢……
“喂~”不远处,一男子粗犷的声音洒脱悠荡。
也不知是在唤谁,她知道是他在说话。花茯苓耳朵下意识竖起,似乎生怕听漏一声,面上依旧倔强不屈,不可原谅的愤怒厌恶。
御千玺眼角半抬,面色淡漠冷峻,不杂丝毫多余神情。
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钱袋蓦然离了那厚萤铜黑的大手,顺着力道自不远处的空中干脆扔过来。
一惊一喜!花茯苓脸色茫懂松然。
他把钱袋,竟然……丢回来了!他这是作什么!莫不是……要给我的!?怎么会!给我的呢……
……
所以,至始至终,这银两都是给我准备的。所以,不变的,依旧是那个人吗。花茯苓心中莫名一暖,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所有五味陈杂、不甚养人的苦涩滋味。
眼底转过几许笑意,花茯苓柔软濯然的目光随着几丈弧落的钱袋尘埃落定。
宋阿羿对面,果然一人手中接过钱袋,微沉,黑眸微微泛出有趣的淡光。
而另一人,心似莲蓬万窟,目光霎时阴沉低暗。
顿时,手中空荡荡,怨妇在人间……
花茯苓动了动早已激动的高举过头顶的五指,那空空如也的手掌,什么也没有,囊中羞涩贫瘠到荒芜。她看了看落入御千玺手中稳稳妥妥的钱袋子。
杏眼一时间不敢苟同的睁得鼓鼓的!干啥啊这是?!!为何?要把金灿灿白花花的钱财给卖家?他宋阿羿都已经不为自己打算到这种地步了吗!宋阿羿,怎么说我们也同甘共苦过,敢情自己被强买强卖之后,那宋阿羿还重金感谢上了!.....
这善良可欺的盼头,堪堪是没法过了……
尚不用厚着脸皮扬言自己也是一颗少女玻璃心,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敌不过这般轮番碾压!
宋大个!好生大方啊!将自己这般活生生的人整没不说,现如今,钱也被你那厮白折了出去,你咋不上天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三番五次,五次三番,莫欺少年穷!少年郎,我劝你点到为止!
撸起袖子,磨尖了牙,花茯苓方欲现出原形,恰似往日风华正茂的少年,与宋阿羿撕扯扭打恶战一番。
猛然,无风极冷!原是身旁一道犀利如九重寒天的凛冽目光森森袭来,只见他眼尾漫漫冰碴堆积,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扫射穿透人的四肢百骸,让人如坠千年冰窖,无处可逃。
心神一凛,花茯苓面色微虚,默默收回不安分的已跨出大半步的步子,立马乖乖巧巧人畜无害地顺低下头。
心里沸腾难消,睚眦抓痒,眉眼不怀好意地半眯着。
受了委屈的花茯苓伸出三根手指,三指就这样顺着裤腿,直直指地,毒誓旦旦,“你,给我记着!等我沦落成孤魂野鬼之后,本厉鬼自会来寻你!”
一股铜臭味欺来,花茯苓抬了眸色,不由得恶狠狠地偷剜了御千玺一眼,百两银子就这样痛落……痛打落水鸡了……
“何意。”御千玺把玩着手中银两,缓缓开口道,面若秋水,语声亦寒,却并未看他。
何意!花茯苓白眼瞟完宋阿羿又极为嘲讽地回瞟御千玺一眼。装!你再使劲儿装!银子妥妥地在你手上,你这鸡还握得这般紧妥,还不知是何意!天啊,这无辜清纯的小眼神,花茯苓暗呸一声,迅速移了眼。
宋阿羿并没有先答他的话,而是先斩后奏,扯着嗓子道,“今遇佛寺一大僧说北漠云深处有他一旧交,号云游鹤,菩萨心肠,多喜疑难杂症,颇有些本事,我和娘打算带阿呆前去寻治,少则半年,多则三年。粗粮不够,你小子饕鬄贪吃,便不捎带你了!还有啊!你无需自作多情,娘那里我自有道理~”
北漠?!天仇微吸一口气,此最荒冷之地,沙漠之上,陡岩绝壁,结满了层层冰霜,气候阴阳,变幻莫测。离南国迢迢千里,漫漫长路难熬,悬崖峭壁,崎岖难行,古有蜀道难,今有北云绝!不仅如此,那里还有沙匪纵横,庞然兽物,猖獗作恶。总之,凶险万分,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因此,北漠冰脉界域又名为不可归!!!
我饕鬄贪吃?!秀丽的小脸发黑,花茯苓心底掀起一阵不堪回首的骚动的记忆:自我花茯苓天降你家,一日三餐萝卜青菜裹腹,白米香馍不知何许滋味,生生将我养得这般白白瘦瘦,偶尔盘中有肉吧,你硬要来个楚汉为界,极不均匀地对半分后又要与我三七分,压榨成性,鱼肉茯苓……
不待花茯苓辩驳,宋阿羿又扯了扯嗓子续言道,只是这次,回话的却不是对她。“看你也是有钱人家,二百五十两,就当我贱卖三年。混小子蠢小无知,不谙江湖世事,这些钱,你粗养他三年足矣,粗茶剩饭也好,土阶茅屋也罢,只要他平平安安。三年后,你若如我这般觉得这烫手山芋厌烦了,大可扫地出门,让他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