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你也快长大了,到那时,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这一刻,他比谁都明白,放茯苓归入江湖,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他小小年纪无一技傍身,还招人嫌,活得了吗?况且,前些日虽然大难不死,但毕竟得罪了刘府,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下一次,可就没有人会从冷冷的深河里把你捡捞上来了。
卖,至少还活着,不卖,怕只有死路一条......
天仇挠了挠眉心,云里雾里,却十分不以为然,乡野小民欲图皇家食客?不可能!堂堂七殿皇子岂会养这等鼠辈刁民。侧观主子神情,似冷眸深邃难探,如一望无际坚不可摧的冰面谪有海棠幽处映月,美得深沉动人,却冰冷得波澜不惊,不作一词,不抬一眼,寥无应声,那种美,来自于千年冰雕,恰似坐拥天下的傲慢,这种美,来自于人间绮梦,恰似宫廷盛世的华丽。
花茯苓一愣,眼角酸酸的。原来,这不合格的人贩子不仅技术拙劣,还会收买人心……
好似五味陈杂打翻一地,酸意绵绵,有如灯火万盏,照亮了半边萧暗。缓过神来,好酸好酸,花茯苓吸了吸鼻子,方忆起,莫非莲花姑说有事与她商议,是指寻医这事儿?如此看来,定是寻医歧路漫漫,他放心不下,所以才为她安个妥善去处。可这话到了他宋大个的嘴里,怎地如此欠揍!
眉色依旧倔强,却不似原来尖锐刻薄,花茯苓嘟囔道,“谁要你多事!”
斜倚在古柱边上,眼风轻淡,轻若鸿毛地扫过她,好像是在看戏,又好像是在想什么,“他倒是上心。遗言从简。”
“兄弟,三年后,岩水村,不搬家的!”大步漫漫,刚健的臂膀招挥决绝而无力,宋阿羿不再回头看她,不知为何,背影魁梧奇伟得有些弱不禁风。“若我们不曾归来,可能......可能安家北漠,你切勿再寻来。你可是很麻烦,很招人嫌弃的。”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纠结沉重,这大概是他平生以来作的最痛苦最没底的决定了吧,最多管闲事的决定,还这般彻底决绝,种种的种种,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他......
深叹一口气“呼~我真帅。”
然后往前走,古铜色的背影一直不曾回头......
.......
流光莫要把人抛,空负岁月闲几许,气难消,愤休惹,刀嘴思量人不寐,拳脚言欢入梦来,屡屑生死惹无常,百试忘川渡奈何,失我颜色,惊魂几许,当时只道是寻常……
花茯苓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不觉中,不由得微微抬脚,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唤着自己应该要跟上他!
终是挣挣扎扎,良多顾忌,花茯苓迟疑了好一会儿,自觉终是不能就这样任性地再跟过去,脚如千斤重,又沉缓地拖了回来。
轻轻地嗯了一声,笑得苦涩,心有千千结。
如果这样能许你们一世平安宽心,一生了无牵挂,那么,我好与不好,难过与不难过,活着与死亡,好像都可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吧。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宋阿羿消失殆尽的背影,花茯苓眉骨酸涩。
“阿羿哥,你真的要扔下我吗.....”
不过,你也是……当真放心地下。
花茯苓哀叹一声,手背陡然一阵冷击,打地她火辣辣地疼,待一眼辨清了那物什,花茯苓反应极快,险险接住了丢扔而来的钱袋。
“包养男人这种事,本殿没有兴趣。拿开,自行处理掉。”御千玺不冷不热地丢下两句话后,面庞清寒,不再与她过多啰嗦。
“喂!真的很疼诶,你吃错药了!”花茯苓强忍着泼妇骂街的冲动悍颜道。
天仇向花茯苓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不得放肆无礼。
“不要侥幸逃跑的心思,你若食言,本殿……”
“知道了!”花茯苓速速截了御千玺后面的话,少不得又是一大堆威胁埋汰她的长篇大论。
花茯苓委屈巴巴地揉了揉泛红的手背,拳头握得紧紧的,如何!看不惯又打不过!
她实在心有不甘,只得苦大仇深似地狠踢了地面石子,冷嘁了一声,又小声嘟哝绯骂了几句颠三倒四的话,似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才闷闷不乐调转了身。至始至终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睡了!”
花茯苓一边坦白行踪,自证清白地说着,一边朝一间最宽敞典丽的禅房大步抢先走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占床为王,美美地啃咬一番了。
“殿下,你的嘴……”方才只看着了殿下的侧面雪颜,现今七殿转身之际,不经意间,天仇才瞧见七殿的唇角内侧微有破损,隐有血迹未干。脑海中唐突浮现出一幕艳丽画面,天仇摇了摇头,立马消了念头,话到一半又急急吞咽了回去。
修白的指尖染过一抹轻红,嘴角淡淡腥甜不退,御千玺轻挑了好看的眉梢,眼尾处不能再淡地染现了一丝倦意,低沉声音道,“无碍。狗啃的。”
他这样看似云淡风轻的说着,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乎所有事都与自己无关。
天仇见主子果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再说些什么。
“忒~”男人终是带着不自在地吐了一声,口水上沾染着唇角的血迹,“被男人亲过是不作数的,对否?!”
“啊......啊?”
天仇直直愣了好一会儿,看着主子突然转变的脸色和直勾勾快要穿透自己的眼神,天仇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嗯.......嗯......”
心里果然好受些,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
停了脚步,御千玺背对着天仇吩咐道。“走反了。去,把他拎回来。”
天仇闻言,这才从殿下方才的询问中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脑袋左右巡视一通,暗叹奇才!仅仅一条独道,这都能走反!。
随后,是一阵求生欲极强,挣扎不休的咆叫在佛寺内院如涟漪般荡开,惊走了林檐飞鸟,扰乱了枝头蜂蝶。
“喂喂喂!干什么!放手~我没跑路!安分着呢~咳咳!勒住脖子了!呜呜呜~说好明天才能动我的!明天……咳咳......呜呜呜……”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