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茯苓疼地息叹一声,似浓稠的云雾中化不来的云。
原来,上了年纪的人真的容易稀奇古怪的多愁善感。
“你当真不跟俺们回去?!”一声带喜带惊毫不保留的粗壮嗓音如同一把杀猪刀搅乱了花茯苓心底静默的黯然彷徨。
宋阿羿:“当真奇了怪了,当初死缠烂打招数使尽非要留在我家,如今又痴痴流连于这佛教之地,莫非,你又看上寺庙了?你可千万别!这里的尼姑她不好!你们真不合适!”
花茯苓:“宋--阿--羿。”花茯苓心肌梗塞一通,暗自叫板道,“你才合适尼姑!除了莲花姑和宋阿呆,你全家都是尼姑!”说完,不忘吼道;“滚回去!我不想看见你!真烦!”
宋阿羿一寻思,除了莲花姑和宋阿呆,我全家不就剩我了吗。“唉,你......”
御千玺置若罔闻,对他二人的争闹并不感兴趣,转过身,理所当然地脱口道:“既然非亲非故。这个二货少年,我要了。”
天仇一愣,莫非,主子当真要将这少年收入麾下?
嘴角龇咧,似乎听到了什么滑稽可笑之言,“那可不行。他,我家的!他要是走了,我欺负谁去!”
见此莽夫有些无礼,天仇愤愤然紧握剑柄。投望御千玺一眼,得了暗令,方才松手作罢。
虽说这话很是欠打,但花茯苓还是眼角一润,心头七分感动。
宋阿羿,好兄弟!
御千玺扯下腰间绸袋,“这里银两不多,白银五十两,但也够你们好好生活一阵子了,拿去。”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宋阿羿虽不曾读过四书五经,不曾学过三从四德,但从小便也听得阿娘牛头不对马嘴胡编乱造过一些,自然耳濡目染少些《女诫》,《烈女传》等类糊涂文章,因此,虽是穷酸布衣人家,但这般费脑的道理他还是隐约明晓得。
义正言辞:“我不要,拿开。”
御千玺并不介怀,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于宋阿羿眼前,“再加上这一张面值二百两银票,如何?”
“切!故技重施,毫无新意。”花茯苓眼中十分不屑这等强买强卖的低劣手段。
“宋家人!宋家魂!”花茯苓暗暗起誓。
果然,宋阿羿并不为重金所诱,依旧木讷,毫无表情,只是眉目沉然堆砌,少有的严肃与坚定,似乎若有所思,心有不快……
“你以为谁都可以用钱收买吗!我们的世界和你的不一样!”花茯苓骄傲道,嗯,一辈子的好兄弟!
宋阿羿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思绪万千,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他眉间一松,只见,古铜色的两眼顿时光芒万丈,“俺滴乖乖!这小子竟值二百五!!!”话还未落,便急急接手,生怕别人抢了先似的。
我去!宋阿羿!你的节操呢!老娘好歹也是卖己身卖己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天打雷劈!如今,你他娘地竟敢在我身上赚黑心银子,妥妥地做起了人贩子的生意!好生熟练,好生厉害!
地难量,天莫度,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花茯苓,“宋--阿--羿!”
虽深知命不久矣,但晚节尚保,如今让他这般祸害,委实榨干了自己的剩余价值。花茯苓恨不能立刻马上根除自己脑海中关于此人所有或隐或显的诈骗记忆,以求被祸害地拐弯抹角,懵懵懂懂,不痛不痒。
“呸呸~”吐上几口唾沫星子,宋阿羿手指翻飞,不断地清数着手中银票。
花茯苓面色一沉到底,目光有如千剑万刃出鞘,颇有乱砍一通的贪欲。
“就那一张银票,你数个屁呀!”
花茯苓见两人人肉生意谈得正欢恰,对着御千玺急急解释道,“他辈分低,说话不算数的。宋阿羿,莲花姑呢?带我去见她!”
宋阿羿目光会意,“哦,这事儿我自会跟娘解释的。”
靠!这不是重点好嘛!
深吸一口气,语气生无可恋却夹杂着一小丝不抱希望的劝善之意,“老羿,你拿着这些昧心钱,良心不会痛吗?”
宋阿羿不假思索坚定点点头,“会。”
会!
死气沉沉的眸色中放出两三点星光,花茯苓心里一暖,她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宋阿羿,“你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家人了……”
“嗯嗯!”花茯苓拨浪鼓似地点头,心头乌云见日开。感化了!感化了!佛祖显灵了!
“所以啊,我如此大义灭亲,用这些钱安抚我受伤沉重的累累心灵有何不可。”
微笑扯疼了嘴角,颤颤一抽。这货,居然还振振有词铿锵有理了!如此,倒弄得她做贼心虚,左右不是人了!
花茯苓,“宋阿羿!你不能这样做!这是不对的!”
“你,闭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御千玺大概是听她唠叨吵杂得心烦了,瞥眼轻扫过花茯苓,略带威胁性地截话道。
“你!......”
你跟他的事……!真敢说……!如此……逼卖本姑娘…...倒成了你们俩的事……!
花茯苓狠瞪了御千玺一眼,恨不能食!怒不能饮!这只鸡她干不过,随行处,还有那为鸡作伥的帮手。
花茯苓想着掐指一算,奈何并无天赋造化,完全没有参悟,只权当活动了手指头,死局,绝对的死局。
她花茯苓初来乍到刚尝了些苦果黄连,天时地利人和这种鬼东西与她偏偏风牛马不相及,小羊羔误了豺窝虎穴,堪堪是不敢再惹事的,不然,今日黄昏夕阳,明日霞光初上只盼来生轮回……
花茯苓挣扎着闭合了眼,打碎的牙生生往肚子里吞咽,胜比黄连苦,有口不能言。
宋阿羿掂了掂手中银两,目光闪烁,二百五十两,不多不少刚刚好。黝黑的肤色上抹有一层红晕,目测,是幸福的味道……
“言既于此,我家主子就不多留你了。请吧。”天仇伸手作请势,言语中突兀地是明显得不能再显摆的遣客之意。许是今日见惯了恶俗庸陋之事,神色并不和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