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大吃特吃了。挺香的,真是饿狠了。“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娘吃饭?”
刘欣田拿帕子擦了嘴角,放下了筷子。“如此粗鄙,像是回到了以前,娘子看着孩子,我去交还食盒。”
蒋逢华把一大汤碗一碟一双筷子,都放进了食盒。临到他出门,刘欣田又发出了疑惑,“你带着褚褐布做甚?拜访饭馆老板娘?”
“说什么胡话!还完食盒,我去拜访恩师。”
蒋逢华转身笑了,简直被她的胡思乱想给折服了。“等等,”刘欣田拿出新买的那罐茶叶,塞进他怀里,没有半点心疼,“一匹布不值钱,这个适合他。”
“你舍得?”
蒋逢华看不懂了。神色自若的刘欣田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前胸,“不是你的恩师嘛,自然要孝敬好东西,可别丢了。早点回来,我带孩子先洗漱。”
“嗯,”蒋逢华朝她多看了一眼,情绪不明,“早些休息。”
他原本还想着改变改变刘欣田,凑合着过,没想到刘欣田倒自己变了许多。走在亮堂的热闹街市,尽管跟白天比,少了些嘈杂,但多了两分宁静,蒋逢华心有感慨。从小饭馆出来,蒋逢华走了一段路,来到破旧的木门外,原本平静的神色忽然陷入了缅怀。“念平,这酒滋味如何?”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蒋逢华心里一惊,敢情龚怀安赖在林师家里还没走?“老师,你少喝些。”
龚怀安熟悉的嗓音又道。蒋逢华没忍住,终究敲响了大门。“谁啊这是,大晚上的。老头子你多吃菜,只能喝这一盅!”
师母李缘琳疑惑来人,走出院子准备开门,也不忘叮嘱自家丈夫,生怕他多喝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五旬妇人的脸上换上了笑容,“原来是小蒋,快进来!”
蒋逢华弯下腰跟着进了还算宽敞的院子,“师娘,好久不见。”
“遇珏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都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林别枝撮了一口清酒,起身要迎接。“我还以为遇珏兄回家了呢?嫂子孩子呢?”
龚怀安拉着他要往自己身边坐。蒋逢华微笑着摇摇头,“我吃过了,师娘收好。”
说罢将手上的布和怀里的茶叶递过去。“哟,遇珏今日发达了?”
龚怀安打量了一眼茶叶罐子,便知茶叶价值不菲。蒋逢华虽然说着不吃,还是坐下来了。“不过是举债度日罢了,念平莫说笑了,他们在客栈已经歇下。”
蒋逢华看了眼桌上的小菜,忍不住说:“师娘泡发的花生芽好吃。”
“我也爱吃,我去给你拿双筷子。”
龚怀安起身便要去拿筷子,没成想李缘琳收起礼物便拿了干净筷子来。“吃吧,就是这粗茶淡饭,怕是怠慢你们两个了,你们继续吃,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了。”
李缘琳笑着拍了拍蒋逢华的肩膀便离开了。龚怀安朝蒋逢华挤眉弄眼,“你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又吃上了?假正经!”
“念平,这是嫉妒了?”
林别枝捋了把短须,因着喝了点清酒,脸色微红,眼睛迷离。“老师又看不起人了,我嫉妒什么?”
龚怀安很是无奈,显然也不服气。“他一向如此,老师你不必激他,但愿成家后能成熟些。”
蒋逢华这话接得某人又翻了白眼。“你这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不出好话来,真不追嫂子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龚怀安也不顾往日情分,不遗余力地还击。蒋逢华听后,摇摇头,笑而不语。刘欣田?从前刁蛮粗俗,我根本不屑同她说话。如今,倒是可以两个人就搭戏台子唱了。“遇珏,不是老师说你,既然举债度日,又何必买这些贵重玩意,败家啊!”
林别枝见两人都恢复沉默吃着小菜,才开始了对蒋逢华的批评。“老师多虑了,明日回家后我们要想法子挣些钱还债,这两件礼物倒不算贵重。”
蒋逢华放下筷子,往自己的酒盅里倒满了酒,举起小杯子敬了恩师。“老师,学生先干为敬。”
蒋逢华原本平淡的神色带了几分愧疚。“我观你气色,怕是已经痊愈了吧?”
林别枝对这个年轻的后生给予了厚望。如果不是疾病缠身,怕是上一次乡试便能中举了。耽误了三年,真是可惜。“老师明鉴,已经好了几天。之前久病无法远行,家里也是一团乱。”
蒋逢华一饮而尽,拿帕子擦了擦嘴,又继续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了起来。龚怀安暗搓搓地朝蒋逢华翻了个白眼,又对着林别枝委屈道:“老师可真偏心,遇珏一来,眼睛只看他了。”
“你可是从上午黏到了现在。你这小子,说话毛毛躁躁的,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下场考试,可别又被他俩落下了。”
林别枝听得臭小子这话,哈哈大笑。三个学生里,龚怀安的性子是最跳脱的,做学问也是相对浮躁,也是家里条件比另外两个优渥,衣食无忧,家里宠得,真是有些担心啊。“我是不惧的,一个是定了亲,一个是成了家,这包袱自然比我还重。”
龚怀安想得乐观,夹了一筷子花生芽,喜滋滋地说。“洞房花烛夜我已然体验过,不过金榜题名格外馋人。龚怀安,我自是不会让你赶上来的。”
蒋逢华用着过来人的口吻,笑话起对方来。林别枝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也是满心欢喜地看着。多热闹啊,要是常来就更好了,年纪大了,不喜欢冷清。“贺淳毅这小子每天在家干什么呢,我都好奇了。”
龚怀安知道吵不过他,又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不在场的人身上。当年他们三人同时中了秀才,林别枝还在大雁村兼了两三年教书的职责,因着三人同窗多年关系不赖,故而一同正式拜入了林别枝门下。说起林别枝,威远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小三元拔得秀才头筹,后来举人头名,进士头名,却因殿试触怒那时的太后,导致被批不得入仕途,从此开始了二十几年的教书生涯。而那时趾高气昂的太后,如今早化作皇家陵墓的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