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喝完就算了吧。”
“难得重聚,怎能不尽兴呢!念平啊念平,你活泼的性子被收起来了?”
林别枝哈哈大笑,斑白的鬓发也随之耸动。这一生,难得尽兴啊!若是能亲眼见到他们三个金榜题名,我也无憾了!蒋逢华不知怎地,眼眶含泪,又添了一盅,与两人碰杯,“老师,念平,我先喝了。”
他能理解才华横溢的林师,被那所谓的冲撞贵人罪名导致终身禁止入仕,早生了华发。十八岁的进士,正是少年得意时啊,可惜了。当林别枝再给自己添酒时,李缘琳从他身后冒出来,抢过酒壶,“不许喝了,等他们几个殿试过了,再让你这老头子喝个够。”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念平听到了吗?”
林别枝忽然老泪纵横,饱含期待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龚怀安。这个弟子其实天资聪颖,就是好动浮躁,可他的不确定性也是最大的。“师娘,学生顿觉愧疚。”
龚怀安低下头,又难为情了。林师的目光着实是过于热烈了,让他吃不消。“她没说几个人进殿试,也没说你们都要什么成绩,只要进了殿试,一个都行,是不是啊娘子?”
林别枝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见两个后生还在盯着自己,尴尬地笑了。“看什么,老子擦个眼泪也不行?”
他故意爆粗口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篓子倒是被你先钻了,也罢,我是同意了。”
林缘琳一手拎着酒壶,一手轻轻拍了他的背部以示安抚,见自家相公伸手讨酒喝的可怜样,挥开他的爪子毫不留情地走了。林别枝望着结发妻子的背影,摇摇头苦笑,“念平可千万不要找凶悍的娘子,一辈子都被管着呢。”
“跟孩子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管着你,还不是因为你喜欢胡来,不注意身子。喝酒伤身,蒋小子还是早些回客栈吧。”
林缘琳虽然不在堂屋,但是耳朵很灵,见自家相公埋汰,也没有出来骂人,只是有些无奈。龚怀安更不敢说话,应了老师的话,得罪师娘,否决了老师的话,也让老师不高兴。林别枝看出了龚怀安的不安,释然笑了, “为了为师这顿酒,你们,还有贺小子都得加倍努力才是!”
龚怀安把背挺得笔直,哭笑不得,“知道了,老师。”
林别枝看向蒋逢华,蒋逢华不得不点头,“为了妻儿和老师,后学要更加勤学苦练。”
“不过师娘说得不错,若是凶悍只是为你好,那又有什么关系。”
蒋逢华又提及刚才李缘琳的话,想到自家娘子,当真希望刘欣田一直为家里着想,不会变回以前的模样。师徒三人虽然不再喝酒了,但是吃着饭菜,又说起了从前在学堂的事,以及林师对二人的学问考校。自然,龚怀安绞尽脑汁,也只得了林别枝一个差强人意的评价,而蒋逢华被林师说“不错,还有待提高” ,只比龚怀安稍好一些。杯盘狼藉后,蒋逢华主动收了两个盘子,被师娘被按下来,“放下我来,你赶紧回去吧。”
在场的另外三人是真没想到蒋逢华竟然愿意主动收拾桌子,看来这刁蛮媳妇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龚怀安送蒋逢华出门,“遇珏,你下次何时来县城?一起看林师?”
蒋逢华望着月光已经偏了原来的方向,对龚摇头,“家里一堆事,这一两个月,怕是都没空了。”
龚怀安并不介意,“正好我去你家找你请教功课。下个月我打算再来县城。”
蒋逢华想了想,“也好,我就告辞了,这两天你宽慰林师,辛苦了。”
林别枝收徒严苛,偶有学子零散上门求学问,儿子在外地行商,女儿嫁去了隔壁县城,夫妻两个在县城的日子冷清,有龚怀安这个活泼的,闹一闹也好。趁着路灯还未熄灭,蒋逢华加快了步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孩子了。客栈的房间内,孩子们都洗干净了,躺在大床的里侧,安稳的睡容,不复白天的闹腾。蒋逢华是越看越喜欢,这是他的孩子,他乖巧可爱的儿女。刘欣田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抬起了眼睛,见他不说话只看孩子,也当不理他。可他一直盯着娃娃看是几个意思?油灯下,刘欣田继续裁剪布料,心想:看谁能憋得住?可蒋逢华凑得越近,那身上的酒味就越浓,她忍不住拿手扇了扇鼻子,下意识地嫌弃。“喝酒了?”
刘欣田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没有半点红润,几分苍白,剑眉英鼻,眼色迷离。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嘭嘭嘭”,她不敢乱动,径直看着他咧嘴傻笑了一秒,然后倒在床边的木框上。“嗯,龚怀安也在,跟林师喝了几盅。”
蒋逢华说话条理清晰,并不像是喝醉了。“龚,怀安?我想起来了,上午那个书生?”
刘欣田听着这名字耳熟,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见过,龚怀安看恩师,蒋逢华也去看师傅,同一个师傅?“不说他了,扫兴。娘子,”蒋逢华自觉地拿出帕子擦汗,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油灯下的刘欣田,试探地问,“你不会再变成以前吧?”
“什么变成以前啊?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刘欣田是冷汗直冒。刚才还心跳加速的那会,还以为这狗男人要亲吻,害,原来是喝多了犯傻。“娘子今天出什么了?”
蒋逢华还惦记着解释的事,又补充道,“你说晚上交代挣钱的法子,说?”
“你记性还真好。”
刘欣田简直了,从怀里把一本册子又丢给他,“喏,膳食方子,很多食材都没钱买。”
“明天去药铺搜集些便宜的,”蒋逢华收起了册子,见这女人的目光停留,又轻声笑了,“娘子,我好看吗?”
靠!这狗男人,被他发现了!谁让你长得这么俊秀!刘欣田捏了捏他的脸,贴得很近,戏谑道:“相公可是个香饽饽呢,到哪都有蝴蝶,你当然好看。”
“母老虎不许调戏别人,要不然——”蒋逢华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要不然怎样?”
你还敢打我?“要不然吃了你!”
蒋逢华带着几分醉意,恶狠狠地说完后,趴在她背上呼呼大睡起来。狗男人!刘欣田只得放下手上的活,扶着他靠在床头。叫来店小二准备热水冷水,给他擦洗身体了。夜深了,沐浴过后,刘欣田拉下蚊帐,躺在了蒋逢华的对头,闭上了眼睛,这一整天太累了,逛街、炒菜加买买买,还要提心吊胆藏东西。蒋逢华听着周围平和的呼吸声,松了口气,睁开明亮的眼睛望着屋顶。其实他是故意没有问今天她在酒楼消失的原因,但他凭着那时她身上的气味猜得到,怕是给人家炒菜又卖做法,才换得钱财。蒋逢华只恨自己太过无用,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不过,有了几本医书,闲暇之余钻研,也许能有些效果,回去该继续弄草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