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梅染掐着榭淮下巴把已温的药一股脑倒进他嘴里,榭淮又踢又踹把冀梅染一把推开,抢过药碗朝着冀梅染身上扔去。
冀梅染抬脚把药碗踢向墙角摔了个粉碎道:“你还挣命!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你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榭淮右腹缺损了一大块,伤口愈合不好后来又被反复打开皮肤挛缩他自己都看不下眼。
“你凭什么…”
冀梅染见榭淮此时还拽紧衣襟想要隐藏怒道:“你怕让我知道你有本事别受伤啊。你伤都伤完了还遮掩什么?”
“我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有本事死在那破地方别回来!”
榭淮被他骂得眼圈发热,“你凭什么侮辱我师门!你又是什么好人!你凭什么杀人!”
随侍的人马上又端来一碗药,想是早就备下的,等冀梅染从托盘里端走便马上退出了门槛外。
榭淮这些日子被冀梅染灌药灌怕了,他看着冀梅染往床边来四处找趁手的家伙事可除了枕头被褥还能有什么。冀梅染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拧住他双腕把他拽倒,一手端了药往他嘴里倒,他也不管榭淮张不张嘴,哪么倒鼻子里榭淮喘不过气来一张嘴也能喝下一口。
一碗药弄得到处都是湿苦气,榭淮被呛得止不住咳嗽。他盯着墙角碎掉的药碗,瞪得眼圈发酸又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人才不是他大哥。
冀梅染见榭淮瞪着眼睛流眼泪,两个月了,榭淮还是瘦得像是要病死野猫野狗,抽噎之间胸膛肋骨上覆着的那层皮肉比绢还要薄。冀梅染放开药碗想要摸一摸他腰腹间的伤,他自小宝贝的弟弟,从自己知事起便尽力护着,磕了碰了他都要追问到底。可他如今带着这可怖的伤只字不提,睁开眼睛就是同自己置气。
“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既然你回来,在我身边一天我也有资格管你。”
“我才不要你管,你是谁……”榭淮已经对冀梅染的霸道提不起劲头反驳。
“一碗药你喝一口也得喝,大不了我准备十碗给你。饭你不吃也没事,反正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不吃,你那两个……”冀梅染说道此处耻笑了一声,“……也没得吃,你吃一口我给他们一口,他俩是生是死你自己掂量。”说完甩开榭淮就出去了。
一切都变了,榭淮抹了一把眼泪,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跟冀梅染吵完都觉得天大的委屈压在心头。他醒了有些时日,一开始被置于马车内晃晃悠悠地昏睡的时候多,五日前才来到了这个地方落脚。榭淮没出门也知道这里并非安京,偶尔出入的人会带来一股苦涩的气息,他们应该是在靠海的地方。榭淮想到此突然想起了青苍,九分神识化作漫天青雨只留下一颗梧桐果妄想与济泩重逢的那日。
榭淮抓了一把衣襟这才发现没有,他又看了一眼手指。师父和通门令呢?
榭淮胡乱翻了枕旁没有找到,他看了一圈室内,在临窗下看到一个小柜子。榭淮起身去看一下子滚到了地上,他这些时日同冀梅染怄气不吃不喝,此时头晕目眩耳畔鸣响。这时从屋外进来一个人,榭淮只知道不是冀梅染就好。那人把他从地上抱起放进被褥里,将他鬓边乱发捋顺问道:“你要找什么?”
榭淮盯着不远处的柜子指给他道:“我的东西呢?”
那人闻言起身从柜子里拿来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同心螺指环,一样是一颗青翠圆果。
榭淮一把抓进手里,还好还好。
那人坐在床边静静的也不说话,榭淮清醒了一些才想自己应该要道谢。他抬头看着面前人,面前人也在望着自己。
横波情舒卷,红粉泪已滥。
薄唇含浅笑,未语千万言。
“唤行……哥哥。”
当日一别未想再见,只祈骸骨还乡梦里一探。
“唤行哥哥?”榭淮伸出手轻拈住了他的衣袖。那人把他的手捧进掌心,垂目轻声唤了一声“小淮”。
“唤行哥哥。”
江唤行抬眸,款款缱绻欲语还休,都凝成了一句“小淮”。
几回魂梦君不在,悠悠七载竟得见。八壹中文網
江唤行迟疑着,他用手托住榭淮手肘,把面前人拉得近一些,让自己同梦中人也靠得近一些。他似是怕什么可又毫无犹豫地将榭淮小臂环在了自己背上。他将头轻放在榭淮左肩,然后用鼻尖轻轻摩挲了几下榭淮冰凉的耳廓,一手圈住榭淮腰,一手搭住榭淮肩膀将他完全搂进了怀里。
“小淮……小淮……小淮……”
榭淮想自己苟延残喘这几年大概也是等着上天这一次可怜。
“唤行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
“真的吗?”
“当然。”
“一点点都没忘过吗?”
“当然。”
榭淮闭着眼,足够了,他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