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淮想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栖梧和青苍那么像,原来青苍给阿霜的道行最终竟到了栖梧身上。榭淮看了一眼济泩,济泩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被过往魇住的爱人,回想起他们三人一同生活在秋草窗的日子。栖梧就像是小小的青苍,他期盼着栖梧平安长大,所以旁的事他可以不去理会与追究。
这也解释了榭淮另一个疑惑,为何栖梧身上没有一丝妖兽的气息。
此时天上悬着的石锁又开始转动起来,只不过那诡异煞气所在一方被转走。
“快走,榭淮。”那仿若栖梧的一面垂向地面,榭淮看着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是在冀府语笑厅,那时便发现他应是经常蹙眉的。
殉生缚鬼锁,锁闭大泽成永生之境,这便是他想出来的方法。
“我宁愿开开心心地活一天,也不要没完没了地活下去。栖梧,你回来。”
背后的煞气狂躁起来,天上那石锁复又开始转动。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东西,没了那五千年道行,你也就是个妖兽的野种,还不如他身边跟着的…”
“你闭嘴!”榭淮喝止“阿霜”。
“栖梧,你回来。你总不想我带着遗憾离开对不对?陪我到最后,然后把我送回去,你总不能让我客死他乡。”
栖梧垂着双眼,他本来想让他开心,却反而让他落泪。本来想保他平安,却害得他弱冠不寿,自己做的,没有一样是让他欢喜的。
榭淮此时发现脚下的花纹开始和别处的不同。天上那怪物既然同自己说了这许久,想是它想炼化栖梧体内的道行也需要时间。
榭淮看向齐生,齐生抬首道:“阿霜,我也有五千年道行,也是青苍给的。我给你,你让栖梧回来,他毕竟算是你我后人。”
天上那东西听了起先犹豫了一下,然后笑道,“要是你把你的也给我,再加上这杂种的…”话没说完便癫狂起来。“这大泽不都成我的了。”
榭淮趁此双手握刀,将秽除刀身完全插入地面,割断了地上的花纹。
“什么首吞尾,你这个怪物。”那象征永生不断的纹路被秽除完全割裂开,天上那鬼物颤抖着嚎叫,但是却停止了转动。
“你们都是骗子!”
被石锁聚拢的煞气飞散开来,榭淮想自己这几年也没少折腾,总得认命。突然有噼啪声挡在了自己身前。渊渟抓着一大把桃木牌,那木牌一个个消散,他趁此带榭淮平移了出去。
“榭淮!”
“榭淮!”
是飞花和白舒长。榭淮见他二人手指上都是伤,想来是赶制这挡灾的桃木牌去了。
白舒长见榭淮没大事,赶紧跑去同齐生保护栖梧肉身。
想是心爱之人身死多年,再见却是如此不堪,牵扯出的那些过往更让人难以回首,齐生已再也叫不出那声“阿霜”。
“师兄,咱俩得把那东西劈开。”
渊渟一直觉得自己这小师弟日常人淡如水偶尔疯狂如贼,比如现在。他来是想救能救的,但是天上那东西,他可没想过要去碰。
“榭淮你疯了!”你看,连精怪都难以理解他。飞花拉着榭淮不松手,榭淮抹掉唇边的血甩开他笑道:“我得把栖梧揪回来,这次不打肩膀得打脸。”
“师兄,你回来吧。”想是生死关头,心里只搁着栖梧的也只有傻阿白了。
栖梧那面此时面朝着石台,可听了白舒长的话却毫无反应。
榭淮唤回秽除,扬手招来蛊鹫,修为共享的甜头可真不小。飞花本要跳着脚骂榭淮自己同他共享修为是为了护着他而不是让他逞强,可是伏城却淡定地说了一句,“他是主人,我们得听他的”。
蛊鹫带他飞至巨石旁,榭淮问栖梧:“你一意孤行,以为我就会念你的好吗?”
石锁背上的煞气知道今日是炼化不成栖梧体内的道行,心生狠厉。
“小杂种,是你诱我前来,拿你一命也不枉费。”
“师兄!”
榭淮向下看去,见白舒长如何抵挡也无法阻止栖梧肉身开始灰败,再迟就来不及了。
“师兄!”
想来师弟便是来坑师兄的。渊渟拔剑,同榭淮从两侧同时插入煞气与栖梧所在的交接之处。榭淮下砍,渊渟上撩,竟真让他二人破开了缝隙。
榭淮衣襟被渗出的血一点点晕红,“栖梧,你不要再固执。我说了不想那样活!”
栖梧却似乎无法再面对榭淮,只是垂着双眼道歉。“对不起,榭淮,对不起。”
渊渟将潜思扳平,把石锁从中间彻底撬裂开来。榭淮被其剑气打在胸口坠向了石台。
“榭淮!”
从栖梧那面剥离出一团生魂,榭淮死死抓住便没再松开。白舒长上前接住榭淮,二人皆重重摔在了石台上。齐生将那团生魂放入栖梧眉间,又以血画了一道符咒将其压住。
如若说栖梧往后余生所受苦难皆从此一睁眼开始,不知他是否曾后悔过。但此时他到底割舍不下榭淮。
“榭淮…”
榭淮恨他偏执,可最终也没舍得揍他脸。
“连死你都不让我安心,真是…”
“为什么?为什么?”天上那鬼物开始分崩离析,殉生缚鬼锁少了生魂自然也就瓦解了。“阿霜”的声音从煞气里传来,“齐生,齐生,你不要我了吗?”
“阿霜…”齐生看到阿霜被裹在层层雾气之中,还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留着泪撅着嘴唇瞪着他。
齐生失了分寸放下防备,那煞气却突然掠过他直直奔向了栖梧。受骗的鱼最恨的便是诱饵。
榭淮俯身护住栖梧,可那刚烈煞气却没降临到他二人身上。
“先生!”
“爹爹…”
济泩抬头轻轻摸了摸榭淮的头,又笑着看了栖梧一眼,然后他飞身去了青苍身边。爱人尚未醒来,他虽放心不下,但也只能到今天了。他看着榭淮,嘴唇翕动却已无法发声,然后便散在了故渊茫茫水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