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沐蓦地湿了眼眶。
他手停在半空中,调整了好一会情绪,先后落在两只崽崽的脑袋上,轻柔地摸了摸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如此令人感动的氛围里,角落的虎崽呜呜陡然“嗷呜”着跳起来,打断众人,他们纷纷向虎崽看去。
这事儿得从两刻钟前说起。
由于气氛凝重,两只虎崽非常有眼力见,没有再耍宝卖乖,尤其是嗷呜。
不过嗷呜太好动,实在坐不住,不能跟小主人们玩,便去招惹呜呜,尾巴一直往它那扫。
呜呜懒得搭理自己的傻大个兄弟,认真保持着高冷范。
可嗷呜尾巴扫啊扫啊,扫的它心烦,于是呜呜往边上挪。
它挪,嗷呜追,它挪它追,不知不觉到了墙边。
兔子刚好出来放风,看见有大块头过来,也没跑,傻乎乎蹲在那烤火。
呜呜一屁股坐到兔子身上了,起先也没感觉出问题,反倒因为软乎乎的而左右蹭了蹭。
结果嗷呜兽瞳惊恐地盯着它屁股底下。
它纳闷地低头瞧了瞧,随即吓得惊叫着跳起——
沈卓翊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呜呜正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爪爪拨弄着兔子,别死别死,嗷呜,别真被坐死了啊!!
兔子翻了个白眼,小脑袋动了动,瞧瞧旁边的大老虎,又缩回去,安逸地打盹。
呼!呜呜放心地坐下来。
虚惊一场,幸好幸好。
百里沐唤道:“你们俩莫顽皮,过来坐好。”
两只虎崽听话地走向主人,见小主人们也在,便用大脑袋拱了拱他们。
晏清被呜呜的亲昵之举逗得咯咯笑。
经过这么一打岔,悲伤的情绪消散了,百里沐端起酒杯,“沈将军,窈杳,喝一杯。”
“好,敬前辈/师父。”
粥也熬好了,袁清筱盛在粥罐里,免得落了雪。
林末端着粥罐在前面走,袁清筱拿着碗跟在后面,到堂屋再将粥分到各个碗里。
她盛粥时,沈卓翊给林末使了个眼色,林末直摇头,沈卓翊恨铁不成钢,林末扶额。
云窈杳来回看主仆二人的互动,都有些替袁清筱着急了。
要不干脆给他们先定下亲事,有话婚后再说?
袁清筱毫无所察,规矩地行礼告退,沈卓翊又示意林末胆子大点,林末面上害羞得紧。
“和丰晏清,当心烫。”云窈杳温声叮嘱,“要吹一吹再喝哦。”
“嗯嗯!”
两只崽崽用调羹舀起粥,鼓起腮帮子吹了吹风,送到嘴边又试了试,确定不烫了再喂到嘴巴里。
笑吟吟地看向娘亲,代表他们没被烫到,娘亲可以放心啦。
百里沐注视着两个乖巧的孩子,心下止不住的熨帖,若杏儿在此,必然也很喜欢和丰晏清。
厨房。
袁清筱跟林末也各自盛了一碗粥,分别坐在桌子两边。
现在人少,做两锅饭麻烦,基本主人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
下雪的天气,喝一点热酒暖暖身子,再来碗热乎乎的粥,全身暖洋洋。
屋子里点了蜡烛,雪面反射出清冷的光,林末端着暖融融的碗,眼风时不时瞟向袁清筱。
搞得袁清筱也很紧张,一手攥着衣摆手心都出汗了,脖子僵直地没敢往他看。
僵持许久,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林大哥……”
林末连忙道:“袁姑娘!”他放下碗,郑重其事地挺直腰背,“袁姑娘,你什么也别说了,先听我讲!”
他脸色涨得通红,“那什么,我知道你把我当作恩人,我这样说,也许很有点唐突……但是袁姑娘……我心悦你,是认真的!”
“啊?”袁清筱始料未及地张大眼睛,“林大哥你,你喜欢我……可我,可我……”
原先她是想以报恩为借口好让他别疏远她啊。
林末以为她这是拒绝他的意思,黯然地垂下脑袋,“没关系,袁姑娘,你有拒绝我的权利。”
袁清筱一听,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没有拒绝你,林大哥,我也喜欢你啊!”
这回轮到林末傻了。
动也不动,凝固似的。
“林、林大哥?”袁清筱试探着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
突然间,林末笔挺地站起身,一个招呼也不打就冲进了雪地里,很快消失不见。
“?”
袁清筱疑惑地追出去,哪还有林末的身影?
百里沐背对厨房,听到动静回眸,也只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不过沈卓翊和云窈杳看得分明,多半是林末激动地要放松一下心情。
他们相视而笑,接着沈卓翊对百里沐说,“前辈,很快要请您喝喜酒了。”
“哦?”百里沐捋了捋斑白的胡须,也明白了什么,“好,好啊。”
没过片刻,林末跑回来了,喜滋滋地看了沈卓翊一眼,进厨房同袁清筱互诉情意去。
两只崽崽吃饱后,坐在铺在地面的褥子上玩,玩着玩着困了,就地倒下睡一觉。
沈卓翊夫妻俩将孩子们抱回屋的间隙,百里沐悄然无声地走出门,两只老虎徘徊了一小会,也跟上他。
等他们出来,便见老前辈出了院子。
云窈杳看了看沈卓翊,“夫君。”
“嗯。”男人抬手将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为夫跟去瞧瞧,乖乖你回床榻上等为夫,别着凉了,好不好?”八壹中文網
“好的。”云窈杳抱抱他,“天冷,别走太远喏。”
……
百里沐手背在身后,沿着山路慢慢往上爬。
长长的衣袍划过雪地,留下斑驳的痕迹。
两只虎崽不声不响跟在后头,听到沈卓翊的脚步声,呜呜和嗷呜停下来回过头,又跑了两步追上主人。
寂静的小路,呈一人两虎一人的队形,在雪夜走上山顶。
面前是更高的山峰,山间影影绰绰,蒙着层白裳,流淌着寂静与安然。
百里沐负手而立,眼前浮现多年前的画面。
那时父亲尚在,杏儿也在。
经年已过,物是人非。
又或者,他们永远保留于他心底。
百里沐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知过去多久,他转回身,看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年轻男人,肩上落了薄薄的雪。
沈卓翊嗓音清淡,“窈窈记挂着您,我便跟来看看。很晚了,前辈,回家吧。”
老前辈放松地笑了笑,“好。”
时隔多年,他也有了回家的路。
两只虎崽身姿雄伟站在山顶向远方眺望,转头跟着主人的步伐。
归处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