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袁姑娘坚持，他也不能挟恩图报啊！
林末拎着酒壶胡思乱想。
袁清筱洗好酒杯，回眸对他温婉一笑，“好了林大哥，我们走吧。”
“哎，哎！”
下酒的小菜装进食盒，袁清筱打算自己拎着，被林末拿过去了，“我来，袁姑娘，你撑伞好了。”
这点雪用不着撑伞……
况且他说完闷头冲了出去。
袁清筱咬唇，林大哥是不是讨厌她了啊，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
林末放下食盒跟酒壶，袁清筱紧随其后摆上酒杯，行礼退下。
沈卓翊叫住林末，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你们也别忙活了，烫壶酒坐下好好聊聊，表明一下心意。”
“啊这……”他红着脸回厨房。
袁清筱在熬粥，林末没喝酒却头重脚轻全身发烫，“袁袁袁姑娘，将军吩咐，让我们也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哦，好。”袁清筱听见林大哥开口的颤音，不明所以地搓了搓手，“那，那我再烫一壶酒。”
林末点头如捣蒜，“嗯嗯！”
结实的房屋挡住呼啸的北风，外面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
和丰晏清洗干净小手，抱着甜甜的点心在啃，晏清想喂虎崽，奈何虎崽无肉不欢，纷纷摇脑袋拒绝。
晏清对此表示遗憾。
两杯酒下肚，百里沐叹了口气，望着半空飞舞的雪花，“杏儿当年跟随老夫离开大山，便是在这么一个大雪天。”
云窈杳看过去，老前辈说的是她外祖母啊。
百里沐难得有倾诉欲望，“第一个提出外出寻求延长寿命之法的是老夫的父亲，然而长辈们不同意，因我们族人容貌过于出众，怕给绿央族招致祸患。
“之后父亲离世，老夫下定决心离开，长辈将老夫绑在树上，是杏儿为老夫松的绑。
“杏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皆早已离世，那年她不过十二岁，说她相信老夫，认定老夫的决定是正确的。
“可杏儿身子骨太弱，我们才到某个地方落脚，她便出了一身红疹……后来方知她是水土不服。
“彼时我们以为是绿央族体质特殊的缘故，杏儿跟老夫去了好几个地方，情况始终不见好。
“她不愿连累老夫，老夫也不愿放弃她，她大发脾气，口口声声喊着怪老夫把她带出来遭罪。
“老夫清楚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将身上碎银子都给了她，帮她安了家，许诺等寻到解救绿央族的办法，一定回去找她。”
十三岁的百里杏一腔赤诚，但十七岁的百里沐看不见少女眼里明晃晃的情意，只当她是唯一一个愿意信他、他有责任照顾她的存在。
起初，百里沐三个月至半年会去看她一次，渐渐地变成半年以上、一年、两年……
期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足足五年没有露面。
百里杏已然不在原来的小屋，他多方打听得知她嫁了人，也生了孩子。
那次百里沐没出现在百里杏面前。
云窈杳注意到，老前辈说话时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玉珏。
她好像明白老前辈对她和孩子们格外关照的原因了。
沈卓翊给老前辈酒杯满上，“窈窈外祖母随孟大人迁来京城定居后，前辈也来看望过她吗？”
百里沐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笑容的结尾是无尽的叹惋与惆怅。
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糟糕的问题，沈卓翊心中后悔不迭，生硬地转移话头，“那什么，前辈，我敬您！”
“无碍。”百里沐手压了压，示意他别紧张，“老夫知道她住京城，有人照顾她，老夫便心无旁骛地四处游历了。”
这几年他常常回想，明知杏儿也逃不过绿央族所有人的命运。
如果重来一次，他会不会选择留在京城，起码默默地陪她走最后一段路。
可悲的是，在杏儿离世第二年，百里沐发觉上次试的方子起效了，自己行将就木的身体大有好转。
他不停地用自身试药，终于看到一线曙光……最想救的人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夫得知，绿央族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大山，便到处寻找他们、告诉他们延续寿命的方法。”
多年以来从未停歇。
似乎忙忙碌碌的能让他不再想起什么。
他救了很多同族，但心底一直空落落的，见到窈杳和她的孩子，百里沐似乎找到了答案。
老前辈黯然神伤地喝着酒，云窈杳动了动唇，鼓起勇气道：“师父，您佩戴的玉珏看起来很特别。”
百里沐低下头，手捧起玉珏，脸上出现一丝内敛的笑，追忆到美好过往，“哦，这是杏儿送老夫的，弱冠之年的生辰礼。”
拇指轻轻摩挲着玉珏，他看向屋外，自言自语：“这雪下得可真大啊……”
云窈杳不清楚外祖母嫁给外祖父后的心情。
只是通过皇后娘娘的只言片语，可以判断外祖父与外祖母应该和睦又恩爱。
如果百里杏喜欢过百里沐，最终放没放下无人知晓。
但此时此刻，云窈杳能清晰感知老前辈的落寞。
他或许动了心，当时不明白，却用了余生几十年孤独来纪念。
“我猜……外祖母很庆幸跟着您离开大山……”云窈杳斟酌着道，“因为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百里沐视线移向小姑娘。
云窈杳刹那间有点慌，觉得自己是胡说八道，顿了顿才硬着头皮讲下去，“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她看过了山川河流，也体会了鸡犬桑麻，更见识了世间繁华，夫君、女儿陪伴身旁……”
“是，是。”百里沐小幅度地连连点头，忽而释然地笑了，“她应当是不孤单的。”
随着话音落下，一滴晶莹的泪和酒杯里的酒融为一体。
不留丝毫的痕迹。
云窈杳求助地转头看向沈卓翊，做出口型无声询问：夫君我是不是说错啦？
没有。沈卓翊安抚地拉过她的小手，在掌心包裹。
和丰捧着一枚点心，起身跑到老前辈旁边，举起手奶声奶气道：“太公，你吃。”
百里沐收起感伤的神色，面容温和地接过糕点，“谢谢和丰。”
“不客气哦。”和丰挠挠头，忽然伸出小手努力抱住他，“太公你别难过哦，我和弟弟，陪着您。”
“哎！”被点到名字的晏清爬起来，噔噔噔跑过去，从另一边抱住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