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祥和的晌午，一道惊叫声，打破碧园闲适的氛围。
云窈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两只崽崽，看他们抱着小脑斧玩得开心。
听到“死人”二字，她瞳眸一缩，惊恐地面色发白。
宝宝们也疑惑地扭过头，想看看是哪里的动静。
苏嬷嬷立刻道：“夫人莫急，老奴过去看看。”
云窈杳印象里没接触过这种事，紧张不安地站起身，望着苏嬷嬷的背影。
好端端的，怎么会……
刚刚惊呼的丫鬟恍然回神，面对倒地不起的女子，颤颤巍巍地伸手，准备探探她的鼻息。
这时候，苏嬷嬷赶到了，“怎么回事？”
丫鬟一下缩回手，跪坐在地仰头看着苏嬷嬷，“嬷嬷，这人说是来找你的，奴婢给她带路，冷不防她‘咣’摔倒了，地上一滩血！”
苏嬷嬷也看见，趴在地面的女子俨然是个血人，乍一看都会认为这出了人命。
说是来找她……苏嬷嬷想到一个人，“难道是茗香？”
“姑母……”血淋淋的人伸出手探向前，“救我……”
“啊——”旁边的丫鬟没防备，目睹“死掉”的人竟然伸出糊满血的手，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云窈杳心底一颤，本就坐不住了，现下让绿枝绿莲照看宝宝，她前去瞧瞧情况。
青天白日，谁在作乱？
苏嬷嬷大惊，神色担忧痛惜，“茗香你怎么……怎么成了这样？”想扶她起来又不知从哪下手。
茗香痛得几乎昏死，只知喃喃喊着“姑母救我”。
云窈杳一过来便看到这幕，面露惊骇，“快请郎中……请郎中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个丫鬟将重伤的茗香搬到屋里，郎中也请来了。
郎中查检查茗香的伤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还有旧伤留下的青青紫紫，看着狰狞可怖。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伤未及要害，医治也算及时，否则性命难保。
云窈杳在旁边听着郎中的诊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显然苏嬷嬷这个侄女的伤，是被人硬生生打出来的！
谁这么残暴！
苏嬷嬷心里隐约有所猜测，含着眼泪将侄女脸上身上干涸的血迹擦掉，换了身干净衣裳。
傍晚时分，茗香迷迷糊糊地渐渐转醒，看清床边坐的姑母，她痛哭失声。
“姑母，爹他……他要打死我！”茗香断断续续道，“前两日，爹输了大把银子，回家一直喝酒，今早，今早我做饭稍微迟了些，他便要打死我啊！”
“那个畜生！”苏嬷嬷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云窈杳在外间听见茗香的话，身体一个哆嗦，熟悉的记忆浮上心头，表情又惊又惧。
殴打茗香的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苏嬷嬷安抚好侄女，出来向夫人回话，“深谢夫人大恩，茗香这会子醒了，我代她叩谢夫人。”
郎中是夫人叫人请的，还嘱咐厨房给茗香熬药，换作是郡主，必然理都不理。
云窈杳反应过来，忙不迭扶她，“嬷嬷请起。”
平日里苏嬷嬷照顾她良多，作为“刚来”这世界的人，云窈杳没有太深的尊卑观念，看待苏嬷嬷就像看待慈祥的长辈。
“嬷嬷，”云窈杳向屋子里看了看，“你的侄女情绪还好吗？”
主要担心她的心理状况。
云窈杳也被父母打过，远不如茗香挨的那样狠，也产生了很深的阴影。
离开那个家后，有段时间她碰见谁抬手，都以为对方是要打她。
苏嬷嬷哽咽着掉了滴眼泪，侧身抹了抹眼角，哑声道：“眼下茗香还不怎么清醒，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整日迷恋喝酒和赌坊……”
茗香被打不是一次两次，弟弟妹妹也挨打，只有茗香被打得最多。
那畜生早年品性还是不错的，不知哪天迷上了赌，偏又没那个运气，从此性情大变。
在他手上死了个小妾，家底快败光，还问苏嬷嬷要过银子。
彼时苏嬷嬷在淮平侯府侍奉主子，那畜生纠缠了她一阵，被侯府的人打回去。
如此几番下来，他开始哄茗香求姑母、跟她讨要银两。
苏嬷嬷怎能让混账弟弟得逞，一旦他尝到甜头，往后孩子永远是他可利用的工具。
只苦了茗香，拿不回银子便会遭受各种打骂。
有几次苏嬷嬷偷偷接济侄女侄儿，被那畜生发现了，又把孩子们吃饭的银子拿去赌了。
提到弟弟，苏嬷嬷真是恨得牙痒痒心抽抽，却无可奈何。
云窈杳听完她的描述，周身也凉得如坠冰窟。
与茗香的父亲对比，她父母似乎还挺好？至少给她们饭吃，没逼她们找亲戚们要钱。
不过……云窈杳嘲弄地摇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啊，被苛待是事实，她昏头了吗？
“嬷嬷，茗香便留在这养养身体吧，其他的等她好转了再说。”
“谢谢夫人。”苏嬷嬷面露感激。
实际上她清楚得很，有夫人相助也帮不了茗香一世，那畜生是茗香的生父，即便茗香嫁了人，也摆脱不了父亲。
畜生，畜生啊，他毁了他一家！
……
主院书房。
林末说：“将军，小的派人查过了，茗香应该不是郡主派来的。茗香父亲也就是苏嬷嬷的弟弟，前日输光银子，拿妻女出气，她母亲不得已将茗香推出家门，要她找苏嬷嬷求救。”
如果不是茗香的生母护住她，她多半没命了。
袅袅烛光下，沈卓翊浓眉紧锁，“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侯府。”迟疑片刻，“也要留意茗香。
苏嬷嬷忠心耿耿没错，但万事有个防备，总没错。
这天晚上，云窈杳有些不在状态。
沈卓翊搂着小姑娘，“窈窈可是在为苏嬷嬷的侄女担忧？”
云窈杳眉眼低垂，她其实是想到了过去的经历……
男人轻轻顺着她的后背，“都会好的，窈窈，别担心。”
是，她的境遇不就在慢慢变好吗？
小姑娘缄默地把脑袋往男人胸口埋了埋，沈卓翊低头看她一眼，亲亲她的额角，柔声道：“乖，我们不想了，睡吧。”
云窈杳思绪纷扰，枕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睡过去。
后半夜，她一阵呼吸急促。
仿佛有人扯着她脚脖子，将她往深渊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