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澄明空净，泛着凉意的薄荷蓝，时间还早，光线稀薄，致使落在人身上也不觉温度。
林幼清早早起床，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带了盒牛奶出门搭公交。
因为持续几个礼拜的早起，林父、林母早觉得不对劲，成日不是赖床就是想着法子翘掉早自习的女儿一反常态。
林母看着林父狐疑摸不着头脑，幽幽解惑，“这么早起怕不是为了去学校。”
确实如林母所言，林幼清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楚韫石住的地方，正巧同她住在城西这块。只不过她家在别墅区，楚韫石住在隔着几个街道的老式居民楼。
帝都早高峰的交通压力一塌糊涂，去往海一中的公交最早的一班是六点半左右，早班车的拥挤程度能够稍微有些缓和。
附近的公交站台只有一个，林幼清坐在蓝色的塑质长椅上。
昨夜看小说熬了点夜，有些打瞌睡，下一秒，一抬头便瞥见两三米开外的一道颀长的身影。
楚韫石似察觉般偏头，如琉璃般透彻的眸子亮的惊人。
两人视线相接，周遭似虚化，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狂雷，起伏难定。
瞌睡醒了。
楚韫石一直都是这么冷冷的性格，不管林幼清怎么烦他接近他，也没一句重话。
林幼清知道自己有些无耻，任着他的脾气肆无忌惮地接近他。
少年站在车站灯牌边，只看了她一眼便没其他动作。
林幼清揉揉惺忪的双眼，双手抱着书包慢慢移步至少年身旁，按习惯保持一段距离。
车站还有同他们一样着校服的学生等车，许是两人模样过于惹眼，旁边的议论和眼光总是能多一些。
林幼清一开始还担心楚韫石因为这些议论和眼光烦躁她，过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动静，就更加厚脸皮地跟着他，试着找他说话聊天烦他，但又忧虑自己过多的打扰影响他的学习。
公交车按时开来，人群涌动，林幼清紧跟着楚韫石背后，掏出手机准备刷二维码，手机屏幕亮了没几秒后显示手机电量不足倒计时自动关机。
林幼清顿时清醒，熬夜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手上动作再快也来不及，没几秒，手机黑了屏。
林幼清有些呆住，抱着书包不知所措，给其他上车的乘客让座，转眼望去车厢试图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楚韫石坐在车窗边，似乎看出她的窘迫，下一秒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林幼清感觉四周安静的可怕起来，她的茫然和无措瞬间被另外一种情绪掩盖起来，只看了他一眼，便仓皇地低下头。
她长得很漂亮，因为早起来不及梳头，如墨的黑发随意散在身后，额角的碎发凌乱落在两颊。面庞因熬夜有些气血不足，更添了点楚楚可怜的欺骗感。
坐在前排的女生不忍心起身帮她刷了学生卡才得以解困。
她坐这辆车也有段时间了，周围人对他们俩在一起略有熟悉
林幼清忘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周围人暧昧对视，眼底都是可见的嘲讽。
到站时，林幼清竭力压住心底的情绪，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抱着书包狠狠挤开站在门口的楚韫石，抢先下车。
被挤开的楚韫石愣了几秒，视野里是某个身形娇小的女生，一步一步都似踩着怨气和愤怒。
楚韫石沉默了几秒，神情寡淡冷漠没有一丝变化。
语文早读。
同桌在一边兴奋地嘁嘁喳喳拉着尤常安聊天，老师进来了才慌慌张张掏出语文书前呼后应地问翻到哪一页。
班里便拖着长音诵读“长太息以掩涕兮，哀鸣声之多艰”。
没读十分钟林幼清便晕晕沉沉，意识昏沉又清醒，还能勉强用手抵着脑袋强撑着假寐。
而身旁的同桌课本盖脸，早已呼呼大睡。
早读上到一半，林幼清趴桌上昏睡不醒，直至大腿处遭猛然捶击才朦胧睁眼，见孟丘站在自己面前，瞌睡更是醒了大半。
同桌磕磕巴巴跟着班里念读，眼神时不时心虚飘过来。
孟丘皱着眉头，手里捏着一卷书册，倒没计较她早读睡觉的事，走前还不轻不重敲她一下。
月考在即，体育课的时间都要被挤出来学习看书。
文科班的学生大都在热火朝天地背书背材料，她像个没事人，玩儿似的把书和材料看一遍后晃晃悠悠出教室，然后回家一班走进周一班里。
体育课解散没什么事，班里男生大多奔向篮球场。
林幼清鸠占鹊巢，熟练地坐在季珩一的位子。
周一正坐在位子上盯着素材书一动不动，见到她来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见她一反常态，兴致不太高。
问清缘由后忍不住骂道，“林幼清，你给我睁大眼睛看这男的配你吗？我现在不乐意你挨着他，迟早给我放手！”
林幼清盯着窗外，嘴里鼓鼓囊囊叹气，“唉。”
“你唉个屁。”周一有些憋不住火，看见林幼清委屈巴巴的面容气焰瞬时消散。
“能不能有点出息。”
即便是骂了一遭，周一见林幼清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深知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问题，这姑娘已经陷进去了。
——
考试前一晚的晚自习总是格外安静又喧嚷。
前半段时间试图努力记住知识点查缺补漏，后半段开始尝试摆烂，自己摆烂不要紧，怕的就是拉着别人摆烂的那种人。
林昊和郭凡佟两人坐在后排嘻嘻哈哈，一会儿笑一会儿闹。
全班也就周一和季珩一两个人能挨着他们还不受干扰安静读书。
周一唯一的弱点就是语文，为了月考，接连着一个礼拜抽出时间读优秀作文，不望能够拿取高分，只为能够瞎扯有个来源解释。
后排两人又开始不自在了，凑近前排喊他们。
周一无奈放下书往后靠。
“考完试的下午一起去鬼屋不，新城附近新开了一家，人多还打折。”
周一思考了下时间，下午确实有空，点头答应。
“行，副班去，那班长也去。”林昊笑着把季珩一拢进去。
周一：“……”
林昊只是玩笑，还是问了季珩一去不去。
季珩一早听见他们讨论，应声说去。
随后林昊、郭凡佟各地召唤，读书没劲头，对于除学习以外的活动向来很积极。
罗志首先响应号召，文艺委员刘泽明，曾婷等都应邀入群。
周一晚上回寝室就发现自己
被拉入了一个九人的微信群。
群名被刘泽明改成“高效学习活动单位”。
这一举措很快引来一阵吐槽：
罗志：【神经病吧你刘泽明，哈哈哈哈哈】
郭凡佟：【别想群名了，明天考试呢。。哭哭哭】
林昊：【求助学神@一@季】
周一眼见着她跟季珩一的名字挨在一起被@出来，还觉得有点怪怪的。
曾婷：【蹭蹭得好运^^@一@季】
严童：【蹭蹭得好运^^@一@季】
……
往下一溜都是蹭蹭得好运，周一越看越觉得好笑，发了个一帆风顺的中老年专用表情包。
没几分钟又穿插了条林昊的王者邀请。
林昊：【来王者峡谷放松放松吧朋友们。】
罗志：【@季，季哥快上线，最强王者快上线！！】
季珩一：【来了。】
刘泽明：【@罗志，你个永恒钻石玩游戏还挺有劲。】
…………
周一划着群里消息，几个男生插科打诨趣味十足，消息停留在打游戏的话题上，估摸着是真去开黑了。
黑夜如墨，周一点开季珩一的朋友圈，指尖停顿，盯着他的朋友圈背景些许诧异。
背景是她当初拍的气球和花束。
像是二人暗中才有的默契，也是不宣之于口的某种情绪。
城东别墅被封的事情在这时让她没那么难受了，今夜是她难得平静地入睡。
两天半的考试安排比较轻松，语文作文中规中矩，题型也没有过多创新，周一老老实实答题，看了一个多礼拜的作文素材有几分作用，不至于搜肠刮肚写不出一句话来。
往后的科目对周一而言更为轻松，理科题目略有创新，但不至于难以下笔。
到了最后一门英语，周一提前了快一个小时答完试卷，活动了下发酸的手指，又认真花了十来分钟检查。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周一在第一考场后排，季珩一依旧在教室入门第一个，他也早就答完卷，水性笔已经合上盖。
坐第一个也没啥好处，风口处肯定又冷又吵，周一盯着季珩一后脑勺开始自我安慰。
结束考试后，群里明显更热闹了些。
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就已经99+了。
郭凡佟：【几点几点！！我需要释压！释压！考这几张破卷子人要考没了！！】
林昊：【你们英语七选五有选f的吗？】
罗志：【群主把他踢出去！！】
刘泽明：【有】
罗志：【靠！！！】
………
时间最后定在下午三点在商场门口集合。
周一坐地铁到的商场，没走几步路就看见了几个男生女生站在那里说笑，大家不约而同地没穿校服，平日里朴素的蓝白校服被换下，第一次见反倒有些新鲜。
周一心不在焉听他们聊天，听见旁边的罗志喊了句“季哥！”
她下意识抬头。
季珩一从街边过来，穿着件黑色短袖，五官沉冷，整个人松松懒懒，没什么情绪。
人到齐，一行人进店买票。
上楼梯时，几个女生就被楼梯口的npc吓得不轻。npc化着血盆大口的丧尸妆，乍一眼看很吓人，认真看更惊悚。
女生开始抱团紧紧挨在一起，郭凡佟毫不客气嘲笑，“这还没进门呢怎么都怂了！”
边说着进门边高喊着要玩最恐怖。
季珩一从进门便没什么表情，眼神从始至终都不经意落在周一身上，小姑娘强装镇定，不料下一秒就被npc吓到凑近女生堆里去。
买完票戴眼罩进入游戏通道，男生被分成两队前后，女生站在中间。
带着眼罩身处黑暗，npc站在队伍边上适时发出恐怖音效，加之头顶的空调凉气，氛围感满满。
周一紧贴着身边人，忽觉脚腕处一阵似人的触摸感，被惊到往前窜撞到一个宽厚的脊背。
黑暗里响起骂声：“卧槽，他妈什么东西摸我脚！！”
“罗志你踩我脚了！”
“还别说，这鬼屋还挺有感觉的。”
一行人把眼罩拿下，黑暗消失，他们玩的是鬼校题材，第一个片段就是坐在大厅里看故事梗概。
小房子内四周黑黑，几个骷颅头摆在角落，一阵电流声刺啦响起，腐朽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回荡在房间内，有些瘆人。
npc来了。
周一下意识紧闭双眼，看都不想看一眼，回头便窜进大部队。
一团人瞬间围在一起。
“卧槽，鬼大哥别吓我们啊！！”
“罗志你个老6不是不怕吗躲我后面干啥！！”
狭小密闭的空间能把人全部的感官器官给调动。
周一随便扒拉到了一个人，紧紧躲在他身后。
npc带路，行走在通道内，视线瞬间又暗了下来，周一小心地往前走，等视线慢慢适应了光线才发现她紧拽的人是季珩一。
心底存下几分安心。
一行人的队伍遭受各种惊吓早就被打乱。
季珩一往后看了一眼，黑暗里看不甚太清，轻声喊了她，“周一。”
“嗯？”周一应声凑近。
少女纤细的身体猝不及防贴上来，隔着柔软的衣料带着甜香和触感。
季珩一有些僵在原地，下一秒，不容分说手势往后。
周一真真切切感觉的手上传来的热度和触感，才明白季珩一在牵她的手。
少年带来的安全感足以让她不害怕。
周一暗自庆幸昏暗的光线内没人看见她面庞的绯红，嘈杂的音效和尖叫声没人听清她此刻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不知玩了多久，一行人沿路尖叫上蹿下跳，到最后随着广播里一声提示音，“快跑！！！！”
迅速推开最后一道木门，室外的灯光铺面，长久沉浸在黑暗中的视线被强光冲击，一时间晃眼。
周一适应了片刻睁眼，才发现周围人都盯着自己眼神暧昧。
右手掌心的热度，周一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牵着的手还没松开。
周一面无表情撒开手，试图解释，“误会误会。”
可惜脸上可疑的红晕早已出卖了她。
几人脸上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令人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