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净无云，碧空如洗，海城一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如期而至。
紧接着前些日子的几场骤雨，连绵细密的雨水带去了夏天的最后一点温热，秋天明明白白地到了。
学校广播一遍遍循环播着：“请各班班级有序离开教学楼参加运动会开幕会仪式。”
海城一中除了高三楼依旧安静地上早读，高一高二楼走廊堵得水泄不通，堪比地铁早高峰。
高二11班本就离楼梯口远，而队伍直接堵在自班门口了。
周达拖把凳子守在门口：“我估计没得十几分钟都动不了。”
季珩一早在楼梯堵住前回到教室，周一起身让座时，视线落在她身上啦啦队服，眉头紧蹙：“为什么裙子这么短？”
周一慢悠悠坐下，“请问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季珩一脸色微沉，动作利落脱下套在身上的校服，扔在周一身上，言简意赅，“绑腰上。”
周一扭头看他，“为什么？”
季珩一见她毫不在意，皱了皱眉，“太短了。”
“……”
班里定的啦啦队服在周一眼里并无多暴露，上身略微紧身，衬得女生腰肢纤细，而百褶短裙没什么花纹装饰，裙摆长度落在膝盖上两三厘米，总之正常的短裙长度显得双腿又长又白。
周一短暂地沉默一阵，背往后一靠，睨着季珩一，“太短怎么了，我爱穿短的就穿短的，爱穿长的就穿长的，只要我想，我还能穿更短的，怎么的，女生一穿短裙就文化倒退，要裹住全身吗？你是不是还想着延续古代女性漏脚就得浸猪笼那一套呢？”
季珩一第一次精准踩在周一雷点上，她轻声哂笑嘲讽，整个人沉浸在不爽的情绪里。
季珩一稍微愣住，笼罩全身的不耐语气，偏头看她，顿了顿，缓声道：“别人穿什么我他妈当然管不着。”
周一不看他，心情燥郁，她从心底里排斥这种被人管制的感觉，“那你管我做什么，我居然没看出来你这人还是双标怪。”
季珩一薄薄的嘴唇微抿，眸子透着不痛快：“我他妈脑子进水了。”
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罗志和刘泽民俩人正好哥俩似的从门外的人流中从后门挤回11班，“各位各位，一大半班已经走了，我们差不多也收拾收拾下楼。”
罗志左看看又看看，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昊、郭凡佟讨论，“我咋感觉我们班女生拉拉队服比大部分班还得劲儿呢！”
话音刚落，林昊、郭凡佟俩人被点了穴似的，面无表情地对他摇头，此刻，无声胜有声。
“你俩咋了，我们班女生穿的太好看给自己看傻啦。”完全不知情的罗志践行者无知者无畏这句话。
林昊郭凡佟迅速捂住他的嘴，起身一人一个胳膊强行拽着接近一米九的罗志远离修火场。
周一眉心跳了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多给季珩一。
气氛一直僵持。
季珩一先她一步起身，从口袋掏出东西，朝她桌上扔下，眼神平静散漫，“随便带的。”
几颗透明糖纸包装的糖果安静地躺在周一桌上。
糖果的包装精巧可爱，也是她喜欢的橘子口味。
随便带的个屁。
周一缓慢站起来，不搭理他，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太好。
季珩一有些挫败，平时他耐性没那么好，也没怎么体谅过旁人，此刻也只能侧身凑近，略微无奈地低了低语气，“是我语气不太好，别生我气。”
周一将下弯的唇角拉平，语气平淡，“没生气。”
周一心情依旧不太高兴，曾婷正结伴着女生来找她下楼，周一利落离开，孤零零的几颗糖果遗落桌上。
各班进入操场前在场外整队等待，两个年级按两列排开。
广播里的《义勇军进行曲》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
运动会上，只要穿着打扮不是过于夸张，老师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学生痛快玩几天。
按林幼清的话来说，争奇斗艳的日子到了。
站在后排的男生还在扯着那只巨大的兔子氢气球，罗志拎着个班牌试图加入后排扯兔子的队伍，一米九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昊用膝盖不轻不重地踹他下，“你个举牌子的跑后面来干什么？”
“举个der！你看看周围哪个班不是女生举牌？”罗志皱眉抱怨，边说着还边挤进队伍。
抗议无效，下一秒被男生集体给踹回前面举牌子。
周一站在方晴、严童身边，俩小姑娘拉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元旦晚会，“唉，也不知道今年元旦能不能看见许学姐跳舞。”
方晴合手星星眼状，“许学姐去年的独舞简直杀我！！”，随后可惜，“我表姐和她一个班，学姐好像今年高三太慢了，压根没打算报名。”
说着方晴手肘顶了顶周一，“一一，元旦晚会我们班没人报吗？”
周一在脑中思索了一遍，“刘泽明没和我提过。”
严童忽然看见什么，立刻捣鼓俩人，“小美女！小美女！”
周一顺着严童的视线见到白涟漪穿着黑色lo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举着班牌，和人说着话，脸上笑容温柔，格外显眼。
轮到11班准备进场，曾婷回头让三人别顾着聊天，随即帮着周一戴好迟迟放在手中的兔子耳朵，别好兔子发夹，没察觉周一眸间一闪而过的不快。
运动会入场的班服老丘没多插手，大手一挥，让11班自行商议。
话一放下来，班上开始起哄，绝大部分人把学习的劲头加入讨论，有的提出搞笑风格，每个人披着无脸怪的衣服入场；还有的男生起哄让女生穿女仆装……
从一开始，周一同季珩一两人如出一辙地丝毫没有加入的意思，直至话题逐渐离谱，底下男生闹哄着女生穿黑丝，女生丝毫不示弱叫嚣着让男生穿粉色超短，两个领班人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及时覆灭某些奇怪的话题。
最后11班才商议出女生穿啦啦队服，男生则是简单的球服。即使有人觉着没意思，季珩一话音锤定，底下也无异议。
林昊罗志那群人隔天不知从哪批发来一堆粉白色的兔子耳朵发箍以及一堆可爱的兔子加油棒和兔子发带。
更让周一离谱的是运动会前一天晚自习，郭凡佟、林昊俩偷摸拽着一只巨大的兔子氢气球从后门进来。还鬼鬼祟祟的喊周一回头朝上看，一个巨大的兔子漂浮在教室天花板。
周一深觉这事和季珩一脱不了干系，而后面对她的询问，季珩一挑眉沉默并不否认。
11班头顶飘着的兔子气球一路无疑最吸引眼球。
方阵阅队前入场仪式是周怀瑜领队的hip-hop，跳舞的样子倒是和他平时表面温润的样子完全不同，动作干净利落，直接燃炸全场。
学校一个接一个的领导讲完话后，开幕式才算是正式结束。
人群渐渐散开，各个项目都从高一年级组开始。
最近这些天难得才见几次的林幼清难得露面。
林幼清在周一前后晃悠，身上穿着一中校服，羡慕地打量周一得啦啦队服，“烦死了，班服没买就算了，老文居然说他看见谁没穿校服谁交一份英文的两千字检讨！周扒皮本皮！”
严童听闻，拍了拍林幼清肩头感叹，“原来我们班老丘是如此的和善。”
周一白了眼她，“你平常少穿了？差这一天。”
林幼清对此行为表示痛心疾首，“饱汉不知饿汉饥，今天是平常的日子吗，是争奇斗艳、争奇斗艳的日子！！”
广播实时插报参赛运动员即使入场。
轮到11班的项目还有一段时间，曾婷提议去主席台坐一坐。
刘泽明见没比赛的女生大半在主席台，把购置的零食放她们
体育馆出口来往处嘈杂声比之前突然大了些。
方晴正巧站在看台，望向出口，“那是沈学姐吗？”
一个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的女生出现在体育馆，女生漂亮得明艳夺目，身边站着的是季珩一。
男生因为身高差，微微侧低着头，像是和她聊着什么。
林幼清四人凑上前看热闹，“沈学姐找我们季班？”
两个隔着次元壁的人碰面，四人情不自禁发问，“啥关系啊？”
四道视线默默偏移，明晃晃直溜溜地盯着周一。
沈如是似乎是拿了封信递给季珩一，又说说笑笑谈了些什么才离开体育馆。
周一不太自然偏头，掠过女生离开的背影，语气平淡，“不知道。”
四个女生面面相觑，见周一心情明显的转变，集体转移话题不多问。
曾婷乖乖坐在周一旁，捧着本高考必备词汇背单词。
没几分钟方晴、严童、林幼清三个人带头一通乱扯，绕着绕着又给扯回，“季班是不是和一一那啥，已经谈恋爱了。”
林幼清开始还颇为认真地反驳，“不可能吧，不信谣不传谣。”
“我们班已经私下默认他俩一对了。”
“为啥？”林幼清好奇的小脑袋渐渐凑近。
“他俩拉小手了。”严童言之凿凿。
“啥？！”林幼清低声诧异，作为好姐妹的她咋啥也不知道？
严童、方晴深以为然地点头。
枪声一响，对面一条条跑道上的人飞速狂奔。
周一依旧看着主席台下一场又一场的短跑，一切
突然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另外三个人说是上厕所，半天半天也没回来。
曾婷背了会儿单词，也觉无聊，身体贴靠着周一，两人脑袋抵着脑袋。
时间渐渐流逝，高一年级组结束了，各个项目渐渐开始喊着高二年级某某快速赶到比赛现场。
4✖100米的男子接力赛的起点设在主席台下，赛场老师报着每个赛道参赛员的姓名。
周一眯着眼，有点走神，唯有“二道三棒季珩一”直直传入耳中，话筒自带兹拉的电流声在她脑中产生一刻的回响。
季珩一稍晚赶到比赛场地，朝主席台望了几眼，低头打开手机操作几秒，便把身上东西都给了身边的刘泽明。
下一秒，周一口袋的手机振动，不出所料，界面的最新消息来自季珩一。
季：“记得给我加油。”
周一大大方方打开消息，坐在身边的曾婷必不可免地看到了。
曾婷见她面无表情关了手机，比赛快开始了也没什么动作，脑袋轻靠在她肩上，轻声问：“不去加油？”
周一犹豫几秒开口，“不去。”顿了顿补充，“坐这一样能看到。”
曾婷深以为然：“哦~”
只听枪声一响，四道身影弹射般冲刺，第一、二组已经远远领先其他两组，直到二组季珩一接力三棒，与一组的差距渐渐显开，跑道外聚拢了人齐齐喊着加油，直到第四棒罗志接过，平时的傻大个在自己的领域完美诠释了体育的力量，以远超旁人的优势直接冲向终点。
守在终点处的11班学生围着罗志欢呼。
曾婷也在一边跟着欢呼，“赢啦！赢啦！”
周一松开紧捏的手，紧提着的心落下，几分钟的时间，手心已经冒出微汗。
曾婷本还想靠着周一闲聊，眼睛忽飘到检录处登陆成绩的人群，扭头向周一扯了个由头从另外一个方向溜出观众席。
周一闲着无聊，抬头望着深蓝色的天空，云朵染着点点金边，轻薄透亮，以至于季珩一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时，还有些恍神。
季珩一单手提着一罐橘子汽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勾动拉环，随着“刺啦”一声的气泡响，顺手递给背靠座椅对他爱答不理的周一。
嗓音刻意轻柔，语气甚是无奈，“还生我气？让你给我加油也不来。”
周一没好气接过汽水，“我哪敢生您气，况且今天有佳人相助还差我一个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周一也愣了半刻，她本意不在乎什么女生和他有关系，心底却似有若无生了根刺，细微的刺痛感让她介意。
季珩一意外抬眼，“什么佳人相助？”
周一自觉脸微微发烫，低了低声音，含糊不清地回答：“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