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针感觉挺无语的。
这一大早就被内侍找上门了，然后说仁宗交代给了自己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呢？
搭救穷人的任务。
没错，就是搭救穷人，眼前这个叫毛大勇的穷人。
毛大勇赵仲针当然知道，这也算是宋方关注得比较多的弟子了。
可是……为什么陛下也会关注这个人呢？
按照内侍的说法，陛下要求整个过程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还不能用强迫的手段，必须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得接受……
陛下之所以不出面，就是担心这事儿被别人知道了，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回头别人盯着陛下就不说了，这父子两个人肯定也会因为这陡然之间得到的富贵而迷失。
难为人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赵仲针是真的觉得，这个毛大勇运气太逆天了。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可以入得陛下的法眼。
也不知道别人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嫉妒得发狂。
赵仲针一个人来到了卸货处，等毛大勇过来了，赵仲针才吆喝道：“毛大勇！”
毛大勇当然也认识赵仲针。
他笑着把肩膀上的两袋粮食卸了下来，然后问道：“是小公子，好巧！”
说完，毛大勇准备转身继续去扛包去了。
赵仲针赶紧喊住了毛大勇：“哎，你先别走。”
“我有事儿找你，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来来往往的苦力太多了，大家身上的汗味儿蒸腾，这边确实有些刺鼻了。
毛大勇摇了摇头：“事儿紧要吗？要是不甚紧要的话，等我忙完了再说好吗？”
这好不容易扛出来感觉了，不能歇啊。不然这口气一泄，等一会儿再扛，那就累了。
看着毛大勇转身又去扛包去了，赵仲针倒是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过来，想要给毛大勇一个差事，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
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赵仲针和宋方两个人就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酒肆里坐着。
两个人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仲针开口说道：“这事儿……要不从大勇他爹入手？我给他爹安排个事儿吧？”
想到这里，赵仲针一脸笃定得说道：“大勇爹整天在码头上这么处理，肯定辛苦至极。想来如果有更好的事情做的话，他一定愿意。”
宋方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现在货船上的东西已经快要卸完了，赵仲针一看，也是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不抓紧时间的话，等一下再来一趟活儿，怕是又插不上话了。
等赵仲针离开了酒肆，旁边又凑过来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的王骁。
王骁看着宋方，然后在看看远处赵仲针的背影，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不给他出处主意吗？”
宋方看了看王骁，摇头说道：“为啥非要让我出主意？有啥事儿，他们自己不会做？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多事情，都应该让他见识见识才行。”
王骁盯着宋方，沉声说道：“这种世俗之事，又有什么好见识的？无非就是见利忘义罢了！我就不相信了，面对这种诱惑，那毛辉会不动心？”
宋方笑了笑，然后说道：“不要把天下人想的那么坏，说不定，人家毛辉还真不动心呢！这世上有不是没有好人。”
“我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但是……我不相信，这些整日里为了口食温饱而忙碌的人，会有这么高的觉悟！”王骁摇头说道。
宋方笑着说道：“要不……打个赌？”
“好！”
……
一艘货船的东西终于是卸完了。
毛大勇感觉自己全身都酸痛不已。跟父亲毫无形象得坐在了地上，一边用汗巾擦汗，一边结果旁边人递过来的凉水，就这么直接仰着脖子灌了下去。
毛大勇到底还是记着自己是读书人的职责的。
眼看着现在没活儿了，他稍稍的擦了擦汗，喘匀了气，就从旁边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然后准备看了。
就在此时，毛大勇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赵仲针。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赵仲针好像说了要找自己说话的事儿。
“哎呦，对不起啊……”
毛大勇有点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没事儿！”
赵仲针拍了拍毛大勇的肩膀，结果这一拍下去，一手的泥水。
毛大勇不好意思得递过自己的汗巾。
赵仲针一脸无所谓的在身上蹭了蹭，然后说道：“大勇啊，你和你爹这么辛苦，我想着，要不给你们俩安排个轻松点儿的活儿干，你看……”
毛大勇还不知道赵仲针想说什么或者说，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呢，旁边的父亲毛辉已经先开口说道：“多谢啊……”
嗯……看来是同意了。
赵仲针感觉自己的人物算是完成了，果然还是走迂回的路线比较好啊。
“不过……小人已经习惯在这里做事了。所以还是不用了。”
毛辉这接下来的话，倒是让赵仲针有点诧异。
本来一脸微笑的表情，此时也变得有些尴尬了。
他想了想，记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打个招呼就行了。只要你们愿意，随时都能过去。这钱肯定比你们在这里扛包挣得多。”
毛辉看了看旁边的毛大勇，再看看赵仲针，笑着说道：“多谢小公子，不过……这边的活儿累是累了点，但是安心！”
安心？
赵仲针就不知道，自己给介绍的活儿，怎么就干的不安心了。他又劝了一句，结果毛辉那边只是不答应。
弄到最后赵仲针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了。
最后返身回去的时候，赵仲针脸上的表情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哥，你说他为啥会拒绝呢？这么好的差事，都送上门了……刚才我还说了，咱们之间的关系呢，结果这人反而更拒绝了。”
说到这里，赵仲针脸上沮丧的表情溢于言表。
宋方笑了笑，然后对赵仲针说道：“怎么？很受打击吗？”
赵仲针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不是你想想的那样的。什么时候，都像你安排的那样，那你就不是人了，你应该是神了。”
宋方笑着说道：“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甭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当了皇帝，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将来当了皇帝，你更应该知道，这民间疾苦的时候，更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想要表达自己的诉求。
如果你只是简单粗暴得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的头上的话，那这天下，就不是一个健康的天下了。
“行了，回去吧。”
宋方把赵仲针撵走了。
然后王骁又一次得坐了过来。
“刚才我也安排人过去了，而且……还用钱去诱惑毛大勇，结果这毛大勇居然拒绝了。果然不错，是个好孩子啊，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这小子呢。”
王骁笑了笑。
宋方在旁边也笑了起来。
那笑容中，充满了揶揄和不屑。
王骁当然看出来宋方笑容中的味道了，他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得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宋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意见，就是觉得……王大人身为皇城司的头领，做事居然也如此简单粗暴，哈哈，果然是什么性子的人，做什么事啊。”
王骁看着宋方，一脸冰冷得说道：“是吗？简单粗暴倒是形容的极好了。在皇城司里，倒是有无数的人，只求我简单粗暴一些，能够让他们早死……”
宋方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不用拿这种事情来吓唬我。我要是害怕这些的话，早就不跟你说话了。还有啊……以后你要是聊天这么聊的话，那咱们就没法说了。”
说完，宋方看着毛大勇那边的方向，继续说道：“说你简单粗暴，其实没说错。用钱去诱惑毛大勇，与其说你们是为了陛下的嘱咐来完成任务的……”
“还不如说，你们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完成任务……”
王骁拧着眉头：“这话说的拗口……”
“是拗口，但是你应该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宋方笑着说道：“我就问问你，就心里对帮助毛大勇这事儿是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在想着，自己摆出一副帮别人的姿态，然后就有了一种可以去评判别人好坏的立场和高度了？”
说到这里，宋方顿了一下，看向了毛大勇的方向，接着说道：“如果对方接受了你们的好意，那么就是对方受不了诱惑！”
“要是对方拒绝了你们的好意，那就是对方不识抬举或者又有其他的想法怎样？总之，对方的好坏，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对不对？”
想了想，王骁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我不承认！”
“你承认不承认，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因为这是陛下交给你的任务，你在回复陛下的时候，还要斟酌陛下的想法和心情。”
宋方笑着说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天子近臣啊，能成事，也能坏事！”
王骁看着宋方，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