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王骁离开之后,富弼走上前,对着宋方说道:“老夫此前所说之话,并不是针对于你……”
“你应知道,老夫一心想的,还是大宋!”
这是在告诉宋方,他富弼做人坦荡,从来不搞什么死仇。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心中坦荡,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宋天下。
宋方也想不到,富弼居然跟自己解释这些。
不过您都表态了,我要是不说点啥,是不是显得太过小气?
宋方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认真得说道:“我说的那些话,也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我也是为了大宋!”
我不是说你垃圾,我是说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你们的那种知识储备,在我面前,只能用一个贫瘠来形容了。
我为啥要操这么多心啊?我是为了你们好啊。真要是不想操这个心的话,我闲的蛋疼了讨人嫌啊?
我直接带着人南下出海,找个小岛逍遥一世,凭我这本事,哪儿都饿不死!
富弼紧紧得盯着宋方,最后点头说道:“如果此时结果出来,证明你是对的,那……老夫会给你道歉!”
这话说的,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周围的那些宰辅们,都忍不住得盯住富弼看了。
你这是疯了吗?
这可是搭上了自己的名声啊!
结果让众人更无语的是,宋方居然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人一起离开了。
宋方和小赵同学溜达了一路,最后来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酒楼。
“就到这吧。”
赵仲针开口说道:“懒得再走了。”
宋方看了看着酒楼,顿时想起来的陈年往事。
他开口说道:“这地儿……不是来过吗?”
可不是来过吗?就是当初他第一次带赵仲针逛的青楼啊。
想想当年,他们两个小童子鸡,跑到这个地方喝酒,还被这个地方的女人给鄙视了。
再然后就是遇到了溜儿子的老包……
按照赵仲针的说法,这个酒楼上一次被查封过后,换了个老板,现在重新开业了。
两个人进去之后,马上就有莺莺燕燕围了过来。
现在宋方已经是少年模样,早就不似当年的弱鸡了。
至于说赵仲针嘛……
这不怒自威的纨绔样,也没有人敢小觑于他。
不过眼看着就要被红粉包围,宋方直接开口说道:“找个清静的地方,别絮叨。”
一边说,宋方一边掏出半吊钱,扔到了旁边老鸨的手中。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坐进了一个雅间中。
除了两个人,还有站在旁边的周通。
宋方招呼着周通坐下,不是外人了。
周通谦让了几句,想了想,还是坐在了旁边。
这一次,宋方就没有再让旁人,尤其是姑娘进来了。
他对着赵仲针说道:“色是刮骨刀,你成年之前,都别碰这东西,知道吗?”
赵仲针一脸慎重得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又开口说道:“方哥,你今天又出名了!”
“怎么了?”
宋方问道。
赵仲针笑着说道:“现在外边的人都知道了,你为了那黄河改道的事儿,跟朝中的诸位大人对刚起来了。然后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大家为什么拍手叫好?说起来,大家对天堑的概念不多,大家唯一有印象的还是,那一次的黄河决口,淹死了多少人,带来了多少流民灾民……
这些,都是切身影响到众人的事情。
真要是再准备来一次的话,大家都考虑着,赶紧给北边的亲戚写信,让大家伙搬家了。
酒菜被端了上来。
宋方把酒放在了周通的面前。
这酒的度数低,喝着不醉人,不过宋方还是不想让赵仲针太早沾这东西。
在吃饭的时候,宋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赵仲针看着宋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宋方摇了摇头,想了想,他开口解释道:“今天的事儿太多了,跟那些人说了这么多话,解释这么多事儿,确实有些劳神。”
“最关键的是……我还是有些不高兴啊。”
“为啥?”赵仲针一脸疑惑得问道。
宋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在等着某个老东西服软呢!”
……
皇城司内的惨嚎声不断得传出来,看着那插在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火把,再听着里边传出来的惨叫声,诸位宰辅们都觉得有些渗人。
怪不得说这皇城司不好呆呢,就冲着这个场景,怕是好人呆在这里,几天下来也要废了吧?
几位宰辅都准备回去了,但是里边传来的声音,还是让宰辅们按捺住了离开的心思,认真的听着里边的口供。
“……谁不想说呢?可是没有人听啊!当年小人想过,要往上边捅的,可是小人的家人,都被人控制着呢……他们说了,要是小人敢捅上去,就弄死……”
“知道……都知道,知道北边低啊,可是说了没用!那些人都把着呢,谁敢冒头,就先弄死谁……”
“……老夫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老夫也知道舍身取义,可是……老夫没有门路啊!老夫人微言轻,上表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才过来问,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当年有多少人枉死?那些人天天晚上都来找我啊……我早特娘的就不想活了,来吧,弄死我吧!”
“弄死我,我化成鬼,也要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下官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对,可是……下官也不想同流合污,但是不和他们一样,下官就要被排挤,被打压啊……”
里边问出来的话,越来越让人心境。
无数的人被攀扯进来,而富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听到后来,富弼直接站了起来,往外边走去。
王骁就站在门口,看着富弼。
“怎么?富大人怕了?”
富弼转过头看了王骁一眼,最后摇头说道:“不怕!但……也不用再听了。”
富弼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其他的宰辅,说起来跟这事儿的关系不大,或者说,不是首当其冲着。
因此他们才能抽身事外。
现在眼看着富弼这个样子,大家都能够感受到,富弼的身上,传出来的浓重的颓丧。
可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富弼。
这事儿,是心里的坎儿,得自己过去才行。自己过不去,谁劝都没用。
众人跟在了富弼的身后,慢慢得往外走去。
到了宫门口,众人发现,宋方就等在那里,他手里还拎着个灯笼。
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
曾乐正有点不爽了,这小子干嘛?落井下石吗?
他一脸不悦得说道:“宋方,你在此做甚?”
宋方扫了曾乐正一眼,再看看富弼,淡淡得说道:“我作甚,富大人应该知道。”
富弼走到宋方面前,看着宋方说道:“这件事多亏了你,也算是让我们知道,当年那事情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
说到这里,富弼冲着宋方深深得鞠了一躬。
宋方就那么直直得站在原地,受了对方这一礼。
旁边的不少宰辅都想呵斥宋方,可是……大家又觉得,如果自己是富弼,怕是也会做出和富弼一样的选择吧。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理亏了啊。
宋方等富弼直起身子,才点头说道:“剩下的事,再过几天,自然见分晓。咱们到时候再来说道说道。”
说完,宋方转身离开了。
看着宋方的背影,到底还是有人气不平了。
“这个小子,太过嚣张了!”
富弼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当得起啊!”
“他哪里当得起了?”
有人愤愤得说道。
富弼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韩稚圭看了看富弼,再看看旁人,沉声说道:“要是没有他,陛下金口一开,这六塔河之事再重演一次,会怎样?”
嗯……
韩稚圭这话刚说完,别人都愣住了。
有人想想这后果,忍不住颤声说道:“那……那……那怕是整个河北,都要沦为无人之地,到那时候,辽人真的是说南下,就能南下了啊。”
当然了,真正历史上,南下的就不是辽人了,而是把辽人给灭掉的金人。
不过说起这凶残的程度来,金人比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乐正想想,自己之前和宋方发生的那些小龃龉,在这种事情面前,真的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富弼看着众人沉默的样子,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诸位,此事,错皆在我。老夫会上表请罪,诸位大人……请了!”
说完,富弼就这么转身,脚步踉跄得离开了这里。
大家都从富弼的话中,听出来了他的去意。
这是……不想干了啊……
可能,再过几日,那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后,大宋的首辅,就要换人了吧。
诸位宰辅此时都是一脸无语得看着富弼,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五日之后,蒗荡渠旁边的一条河沟已经挖好了。
无数农夫齐上阵,这工程的进度还是非常快的。
沟渠也不算窄了,差不多四百多步,蒗荡渠本身有五百步宽,这并排两道,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岔了一条腿出来一般。
不过那新挖的沟渠,入口被堵着,还没有开口引水。出口汇流之处也只留了五十步的口子。
这是按照宋方的要求,做出来的布置。
然后一大早,无数的官员都赶来了。
大家都等待着看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