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赵仲针这个年轻人，有点咄咄逼人了。
这人锋芒太盛，甚至有点让人觉得有些刺眼了。
富弼在旁边，被赵仲针一句话刺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看向了旁边的宋方。
在他看来，赵仲针之所以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应该是这个宋方教的吧。
不然的话，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激进的思想？
宋方笑了笑，其实，这个说法，自己只是点拨了一下，真正提出来的，还是赵仲针啊。
仁宗看着赵仲针，眼光复杂。
因为他在赵仲针身上，看到了开拓进取的想法。
不管这个想法好还是不好，但是对他来说，这是目前，他最希望看到的。
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当一个进取的皇帝，不然的话，他就不会任用范文正，主持庆历新政了。
但是现实的屡屡碰壁，也让仁宗心灰意冷。
他慢慢的，也开始以守成之君自诩了。
可是，这样真的对大宋好吗？
眼看着好像患有沉疴一样的大宋，就好像一个垂垂老矣将死的病人，他就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他知道，这下一个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像自己一样守成了。
因为守到最后，大宋还是会因为内部得臃肿，自己先崩溃得。
所以说，下一个皇帝，一定要找一个积极进取，敢于开拓的皇帝啊。而目前来看，这个赵仲针，是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的。
虽然将来这皇位，肯定不会直接交给赵仲针，但是……哪怕是赵宗实把皇帝传给这个孩子，也意味着，大宋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啊。
而这个变化，也是大宋最需要的啊。
仁宗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激赏。
富弼觉得，这种思想要不得，他还想再说什么呢，结果仁宗已经先开口打断了富弼的话。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富弼郁闷的想要吐血。
今天自己几次三番被人打断了话头，实在是太过难受了。
自己想要表达得思想还没有表达出来呢，自己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呢。
你们怎么就不让我说了呢？
至于说仁宗，为什么拦住了自己的话，仁宗对刚才赵仲针的话，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仔细得咂摸咂摸，还是可以品出味道的。
陛下这是感受到了赵仲针身上的蓬勃朝气了，陛下也对赵仲针，产生了欣赏得想法了啊。
富弼叹了一口气，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至于说赵仲针，也拱了拱手，行完礼就离开了。
所以的臣子，都一脸沉默的看着赵仲针离开大殿。
他们真的感觉，自己有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或者说，自己已经被赵仲针这个后浪，拍打在了沙滩上了。
宋方也想走呢，不过仁宗却把点名让宋方留下。
宋方当然明白，仁宗为什么要留下自己了。
还是因为刚才赵仲针的话啊。
确实，刚才赵仲针的话，就好像出鞘的利剑一样，把这些人扎得直冒血啊……
仁宗看着眼前的宋方，他现在还在想刚才赵仲针说的那些话。
他在想，应该如何去评价这番话呢。
至于说那些大臣们，也在等待陛下表态呢。
不说站队，最起码，他们要做到心里有数，要知道现在陛下的想法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偏的。
不然的话，将来真遇到需要站队得情况了，他们就不会手足无措了。
仁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之前赵仲针和富爱卿讨论得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呢？”
这是要询问了。
询问看看，到底这赵仲针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宋方教的。
旁边的富弼，也看了看宋方。那眼神中，充满了冷意。
在他看来，这宋方和赵仲针才是在偷换概念……
当然了，这种事情，他做起来的话，叫辩才无双。别人做的话，就叫偷换概念了。
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有一套双标啊。
宋方看着仁宗的表情，笑了笑。
他开口说道：“陛下，其实刚才赵仲针说的，已经代表了我的意思了。臣也认为，这财富嘛……肯定是不受限制的。”
富弼拧着眉头，然后问道：“如何证明呢？”
既然你也这么说的话，富弼倒是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新鲜得想法。
宋方看了看富弼，然后说道：“陛下，在刀耕火种时期，和现在的对比是最为明显的。那时候莫说是水利了，就连最简单的交易方式，都是以物易物。”
“我想问问，那时候全天下的财富，才有多少呢？就算是发动全部的人力物力去创造财富，又能创造多少财富呢？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吗？”
富弼拧着眉头，你说的还是那一套陈词滥调啊。
富弼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你想说改良育种这些吗？但是这东西，需要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人的努力，这能解燃眉之急吗？”
宋方笑了笑，老东西，跟我玩这一套是吧？
玩胡搅蛮缠的话，可以啊，老子还有鸡汤学。想要玩你，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他笑着说道：“富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只是想着，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就忽略了真正该踏踏实实做的事情的话……”
“那岂不是沦入了邪门歪道之中了？我们学的是儒家正统，我们奉行的是王道只学。你说的这些，只是一味得想要去走捷径，岂不是偏颇了？”
“种树什么时机最好呢？最好的两个时机，一个是放在二十年前，还有一个，就是现在！”
嗯……
宋方这话说完，富弼顿时哑口无言了。
他是真的被宋方的这个鸡汤学给整蒙了。
他确实想不到，宋方居然这么能言善辩。
看着富弼不说话了，宋方也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宜将剩勇追穷寇啊，趁你病要你命，这从来就是宋方对待敌人的态度。
他接着说道：“富大人，我再举个简单的例子把。我现在做的花露生意，相信富大人知道吧？”
富弼下意识得点了点头。
宋方继续说道：“富大人，您可知道，我的花露原材料价值几何呢？”
富弼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机密，我怎么能知道呢？
宋方笑了笑，然后随口说道：“很低廉的。没有太过珍贵的东西，就是把几样简单、低廉的东西，凑在了一起，然后经过加工处理，就成了珍贵的花露了。”
“而这些珍贵的花露，能够换多少钱呢？”
“把这些钱用来雇佣别人，让人在没有办法耕种粮食的土地上种植鲜花或者其他的东西，最后再用这些鲜花换取财富，这换来换去……”
“是不是把钱用活了？而这些人，也通过了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财富，维持了自己的温饱呢？”
“至于说我的财富从哪儿来？这些财富，都是从那些番邦人的手中换来得，您所谓的财富定数论，可曾考虑过这些呢？”
“真正的财富，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一言蔽之的。”
宋方的话说完，富弼嘴巴张了张。他想要找反驳的话来，但是仔细得想想宋方的话，他觉得……宋方说的，好像有道理，或者说……很有道理啊。
没错，富弼是说财富有定论。宋方就用了富弼的话，在有限的基础上，生出了更多得产值。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钱，但是却驱动了劳动力，驱动了人力，让大家创造出来更多的价值。
而这些价值，归根结底，都是给大宋带来收益的。而这个收益，正儿八经来说，又是大宋的财政收入。
这种论点，居然让富弼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为什么以前他没有想过这些呢？
我花钱雇佣一批闲散的，创造不出财富的人过来给我干活，你们干活拿工钱，最后拿到了工钱，在我这里买吃买喝，维持了温饱。
而对我来说，我给你们的钱，转手又到了我自己的手里，至于说你们创造的价值，也在你们吃吃喝喝中，消耗出去了。
等于说，以前你们不愿意做工做活的，我给了你们一个名目，你们就心甘情愿得给我做工起来，然后我养活了你们，同时我也有收益。
这才是一个国家，最健康的运作方式吧？
富弼想了半天，最后拱手说道：“这事，且容我回去仔细想想……”
这是要罢战了。
宋方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边走进来了一个内侍，然后说道：“陛下，赵仲针说忘了呈递奏折了。”
感情这小子有写奏折啊。刚才这是忘了递上来了。
现在大获全胜之后，这小子才想起来这一茬啊。
所有人想到这里，都忍不住的笑了笑。
仁宗点了点头，然后内侍把奏折递了上来。
要是放在往常，仁宗基本上会把折子放在一边，抽时间再看。
不过今天，仁宗心情显然大好，他把折子打开，直接当场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仁宗脸上的表情也是充满了唏嘘。
他开口说道：“仲针，建议复农事，兴水利！”
听了仁宗的话，大家也没有觉得奇怪。这事儿以前就有不少人提过了。没有啥新鲜的。
不过……
仁宗看着当大家的反应，摇头说道：“仲针在折子里说的，不是征用民夫……”
“而是要……雇佣啊！”
什么意思？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一头雾水得看着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