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想到这些之后,面对陛下的提问,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有。”
看到宋方缩回去了,所有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包括仁宗。
怎么着?你是觉得自己辩论不过那富弼了,所以打退堂鼓了吗?
你都是脱身呢,那赵仲针呢?你就把赵仲针推在了前边,替你挡下富弼的所有攻击吗?
这家伙,太没义气了吧?
旁边的骆泷也是一脸的不屑,然后小声对宋方说道:“你这家伙,不厚道啊!”
宋方没有理会这骆泷得挑衅,他只是笑了笑。这充满自信的笑容,放在骆泷的眼中,那是妥妥的心虚啊。
赵仲针看到宋方退回去了,然后给自己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当下也是心里大定。
想想之前自己和宋方讨论的事情,他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财富有定论,就是一个谬论!”
这是要高屋建瓴了吗?
所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这个少年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亢奋?
没错,就是亢奋,就好像要临场打仗的时候,那种期待和充满斗志的眼神。
在扔下论点之后,赵仲针开始摆论据了。
他看着富弼,继续说道:“富大人,您刚才说,这财富从土地中来,从矿产中来……所有的这一切,是不是都要际遇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有人,把这财富收集起来?”
“嗯……你这么说的话,不错!”
富弼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想说什么,不过这么一点偷换概念的事情,他做起来最顺手。
白马非马,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在他面前玩这种心眼,你的道行还不够啊。
富弼开口说道:“这财富……”
不过没等富弼说完呢,赵仲针已经在旁边毫不客气得打断了。
“这财富是由人创造的。这话我觉得,才是适合当前大宋最正确的理论。你说大宋田产丰富,土地富饶,可是,没有人的话,空有万顷良田,又有什么用?”
“如果荒芜大片的土地,没有人去耕种,我想问问,我们的税赋从哪儿来?我们的粮食从哪儿来?我们的财富从哪儿来?”
宋方在旁边笑着看着意气风发的赵仲针,他好像看到了一把已经出鞘得利剑。
这把利剑,可以把整个大宋,把整个大宋陈腐的系统,捅个稀巴烂。
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这些大臣吧,整天也不知道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些啥,别人说啥,你们就想当然的认为,那是对的。
也不仔细得思考思考,这其中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财富有定论?
狗屁得理论啊。
仁宗在旁边,看着赵仲针在那里侃侃而谈,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长江前浪看后浪的感觉。
少年意气,当仁不让啊。
不过……
富弼倒是一脸无所谓得看着赵仲针。
他在笑。
没错,他是在笑。
在他看来,赵仲针说的这些话,想要辩驳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在想,等一下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驳倒赵仲针呢。
嗯……毕竟是年轻人嘛,不能打击太过。
不然的话,容易影响积极性。
甭管是帝王还是王储,这些都是需要哄着的。作为宰相,怎么才能把帝王哄得高兴,哄得到位,这是基本功。
看着富弼一脸淡定的样子,赵仲针也笑了。
他的笑容中,带着三分畅快,三分兴奋,还有四分……不屑。
没错,就是不屑。一种看待腐儒的那种不屑。
“富大人,你所谓的财富有定,是想说,这天下的土地都有定数,天下的矿产也都有定数。我所谓的人力,是时有穷,所以当人数饱和的时候,不管我们如何努力……”
“这财富都无法增长了,您是想这么说吗?”
赵仲针说道这里得时候,富弼的脸色才稍稍的变了变。
没错,他的中心思想,就是这个。
想不到,现在被赵仲针提前说出来了。
富弼嘴巴张了张,他准备发言了。不能再让这个赵仲针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让他继续掌握话语权的话,胡搅蛮缠一番,那自己就被动了。
没有错,在富弼看来,赵仲针之所以先把自己的论点说出来,就是准备用自己的论点,胡搅蛮缠一番。
这是富弼的套路,也是他惯用得白马黑马套路。
不过……
赵仲针还是没有让富弼发言。
他继续说道:“且不说这天下人的人数能不能达到富大人所谓的饱和状态。就算是真的达到了……我想问问富大人,在以前,秦汉之前,乃至于刀耕火种之时……”
“这一亩地,可以产多少粮食呢?”
“我还想问问富大人,再早些,有丝绸布匹吗?还有后世得很多东西,在以前都能生产出来吗?现在可以用作资源得东西,以前都有吗?”
嗯……
这个……
所有的臣子都愣住了。大家仔细考虑了一下赵仲针的话,结果发现,赵仲针的这个观察角度,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富弼还是一脸从容的看着赵仲针。
自己几次被赵仲针打断了发言,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个赵仲针吃点教训了。
你不让我说话是吧?行啊,我就让你一次性先说完。
现在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是吧?
那就该我说了!
富弼眼看着赵仲针不在说什么了,他才笑着说道:“所谓的财富定论,说的是这田地,还有这矿产,都是有定数的意思。”
没有错。我们脚底下踩着的就是这些土地,还有那四处勘探的矿产,也就是那么多。用完了就用完了。永远不可能再生出来了。
所以富弼才这样说。
这不就是财富定数吗?
仁宗点了点头。
他何尝不想让大宋更加富裕呢?不过,没有办法啊。
有句话怎么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是这个道理。
想要改变的话,那就要面临失败的风险。
以前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努力后,又有什么用呢?该怎么失败,还是怎么失败的。
范仲淹就是例子啊。
富弼的话说完,赵仲针摇头说道:“我们现在说的是大宋的岁入,之前不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说我大宋没钱,没有办法保证百姓的温饱,我就想问问,在这有限的土地上做文章,就真的不能养得活这么多的百姓了吗?粮食增产不行吗?”
“以前的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现在这一亩地,又能收多少粮食?还有那些矿产,又有多少是没有被发现的矿产啊,包括出海捕鱼的海船……”
“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资源吗?”
富弼笑了笑,然后叹口气说道:“但是,说来说去,这土地矿产,就是这么些,用完就没了。如果都用完了的话,后辈该怎么办?”
宋方抬头看了看富弼,想不到这个老小子得思想挺前卫啊,现在就开始操心能源再生的问题了。还有能源的可持续利用的问题了。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是不是有点言之过早了?而且,你现在说这些话的环境,这完全就是在狡辩啊。
都说自己喜欢胡搅蛮缠,其实在宋方的眼中,这个富弼才是真正的胡搅蛮缠呢。
不过……这个问题,宋方早就和赵仲针探讨过。
所以,相信接下来的话,你们就要准备,接住了!
果然,赵仲针也笑了。
那笑容中,满是开心。
接着,赵仲针淡淡得说道:“土地用完了?不知道富大人说的是我们大宋的土地,还是我中原得土地呢?如果真是我大宋的土地,用完了,就不能考虑外边的大好河山吗?”
这话刚说完,整个大殿,都鸦雀无声。
平地惊雷!这就是平地惊雷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仁宗,也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赵仲针居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没有土地了,就去考虑外边的大好河山?
这是什么?这是充满侵略性得话语啊!
这是要……要掠夺土地啊!
谁不知道,资源用不够的时候,就去抢别人家的。可关键是……
这种想法,自古以来,就被摒弃了啊。
作为儒家正统,中原上国,从骨子里,就没有这种侵略的思想和念头。说他们仁爱也好,或者说他们偏安一隅也好。
中原人从骨子里,就没有那种侵略成性的基因。
所以说,赵仲针的这个想法,绝对是非主流得想法,绝对是……不被众人认可的想法。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侵略的是别人家的土地。
可是现在呢?往北边去看,那边的土地,真的是别人家得吗?
自己算算,那可是正儿八经中原人的沃土,是汉人曾经的天下啊。
现在被别人掠夺去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有实力收服那些失地了,就问问你当朝的天子,你会不动心吗?
会不把矛头,指向北方失去的徒弟吗?
太宗皇帝当年为什么有失败的经历,不就是北伐了两次,被搞得灰头土脸吗?
现在的大宋真的不想收复北方的失地吗?
非不想,诚不能也!
如果真的可以把北方的土地收回来的话,那光是北方的那些粮仓,就可以养活多少人啊?
所以说,赵仲针的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同时又震撼了所有人。
这个少年人,当真是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