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府的一片素白,一夜间换了颜色。江琉璃迷迷糊糊想了一晚上,终于接受自己大起大落又活过来的事实,走出自己住着的宝香阁,一出门就傻了眼。大片大片的红色,喜庆,热烈。所有的殿宇阁楼都挂上了红色的绸布,门前的灯笼也换成了红色,桩桩件件,都预示着翊王府要办喜事了。江琉璃随手叫住一个婢女:“这是什么了?”
婢女手上还拿着红色丝绸,匆忙回她:“殿下要成亲了,奴婢还得去打理后花园,先告退了。”
江琉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婢女离开的方向,呆了很久,她又抓住一个侍卫,重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府里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喜庆?”
那侍卫道:“殿下要成亲了。江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小人就先走了。”
显然,宣忱的大婚让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一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够布置。眼看侍卫要走,江琉璃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跟谁?”
侍卫道:“江晚晴。”
没等她接着问下去,王府里的管家丁二亲自来找她,手里还捧着一件玫红色的衣裙,带着笑容:“今日殿下成婚,还请江三小姐前去观礼。”
江琉璃盯着那件衣裙,忍不住觉得怪异万分,观礼?观什么礼?江晚晴明明已经死了!“殿下情深义重,要将晚晴小姐的牌位娶回来。”
丁二道:“三小姐是晚晴小姐唯一的妹妹,还请一定要前去观礼。”
是解释,也是要求。江琉璃被迫接过这件红衣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满府的红色,居然比原先的白色还要令她不适。事实上,不适的不仅是她一人。宣忱大婚,即便是临时决定,帖子也发出去许多,来观礼的人也不少。只是宾客中没有一人敢笑,一个比一个沉默。到了行礼的时间,宣忱面无表情的身穿红衣出来,对面的侍卫手里抱着江晚晴的牌位,在傧相的唱和下一拜高堂。满座宾客,没有谁见过这样诡异的场面。分明是喜庆的装扮布置,但大家又真的不能欢呼,不能为他们成亲开心,各个严肃无比。整个喜堂除了颜色,都十分像灵堂。一拜结束后,宣忱神色冰冷的开口:“怎么,本王成婚,你们不高兴吗?”
堂下众人吓一跳,当即道:“恭喜宸王殿下!恭喜宸王妃!”
另有人也道:“恭祝宸王殿下和宸王妃百年好合!”
有了他们起头,其余人也立刻恭喜起来。顺口的话说多了,有人就口不择言起来:“恭祝殿下和王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此话一出,堂内再次鸦雀无声。早生贵子,儿孙满堂,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傧相再唱一声二拜高堂。两人的高堂位置均是空空如也,明妃早在十几年前就自尽了,江仕武明天就要被拉去处斩,申氏还在牢里。唯一活着的“高堂”承永帝,自然不肯参与这场闹剧。于是宣忱和江晚晴的牌位,便朝着皇城的方向拜了拜,算是走个过场。眼看婚宴继续进行,刚才那点鸦雀无声也很快被盖过去,大家再一次说起祝福的话语来。场面重新热闹起来。等到夫妻交拜之后,众人起哄的氛围达到最高。江琉璃忍不住后退一步。疯了,宣忱已经疯了。不仅是他疯了,这些来观礼的人,也疯了。就在这时,宣让和沈思南一起急匆匆赶到,看到宣忱手里抱着江晚晴的牌位,顿时深吸一口气。天啊!宣让急忙要上前阻止,被沈思南拽住袖子:“让他疯一疯吧。”
江晚晴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劝住宣忱。宣忱看到他们,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松开一丝裂缝,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你们来了?正好,一起嘱咐我们吧。”
宣让上前一步:“五哥!”
沈思南赶紧又拉住他,走在他前面,道:“恭喜宸王殿下和宸王妃永结良缘。”
宣让十分无奈,这分明就是一场闹剧,是一场闹剧啊!可是迎着宣忱那样病态又期待的眼神,他只得也道:“恭喜五哥和五嫂。”
宣忱十分满意,他轻轻用手摩挲着红色的牌位,那上面写着:“宸王妃江晚晴之灵位”。他轻声道:“晚晴,你听到了吗?大家都很祝福我们。大家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思南和宣让对视一眼,各自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他们也会好好保护江晚晴,不让她出半点意外的。宣忱忽然抬头看向江琉璃:“你不跟你姐姐说点什么吗?”
江琉璃吓了一跳,她勉强道:“我、我也祝你和我姐姐百年好合。”
宣忱笑了,他向众人挥挥手,转身而去。傧相顿时喊了一声“开席”,众人看着宣忱离开的背影,又看着桌上这些饭菜,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哪有人能认真吃的下?宣让着急的问沈思南:“我们就看着他这样吗?”
沈思南反问:“不然呢?”
江琉璃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忽然就听沈思南问她:“江相明日处斩,三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江琉璃又被吓了一跳,随即摇头道:“没有。”
江仕武?呵,算了。爱死不死,关她什么事,他难道给过自己什么父爱吗?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婚宴才逐渐散场,沈思南跟宣让不放心宣忱,决定留在翊王府里多观察两天。宣让记得满头大汗:“这么大的事,父皇也不管管!”
虽然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承永帝肯定是管不了。沈思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宣让还等着他出主意呢,见他走神,当即道:“你想什么呢?”
沈思南摇摇头:“江琉璃此人……宣忱救她,恐怕也不如不救。”
宣让:“啊?”
沈思南再次摇摇头:“没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
宣让追问道。沈思南开口:“我刚才问她,要不要给江相带话,她十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