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带他灌肠。”
医师把我向后推去,我踉跄了几步,怅然地被迟赶来的四五个医护拷住手腕再次押进东区。这儿他妈就是行刑场!那些一个个封闭的小区域,全是穿着统一衣裤的实验品,或许是毛玻璃的缘故,他们相互之间看不见。穿过这片小区域,医师又打开一扇门,我隐约记的地图上没有这区域,这群畜生按住我,在众目之下给我灌了肠,我不再挣扎,只想尽快结束。可能是他们都穿着白大褂的缘故,尴尬的情绪并不是很突出。在他们的牵引下,我顺利的被推进了水箱,全身湿透还呛了水,随后,便把我关进四周全是吊挂尸体的恒温冷冻室。“妈的,别让我有机会出去.....我一定把你们的头全剁下来......”我本想以一个相对自尊的状态撑过去,可我还是蜷缩了起来。衣服被冻得僵硬贴在皮肤上,太冷了,连脑子都被冻的麻木了,我甚至开始感到全身的体温开始回暖,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晕厥时,舱门被打开,进来两个人把我扯了出去,当我再次被丢进水箱中时,我一度以为这是热水,全身都被灼痛,针扎一般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握了握双拳,手指只是轻微曲卷了一下,意识不太友好的涣散。医护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测了我的体温,我被驱使向又一房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挪动着,这儿的昏黄灯光和柔软的沙发令我熟悉,当我又挨了一记什么药时,我才被准许躺在沙发上。“你...应该给我一针让我睡觉的药。”
我的头很痛,意识却兴奋起来。周围的医护不知道哪儿去了,我烦躁的拉扯着手腕上的钢链。“洛克菲斯先生,你知道你此刻身在何处吗...”“我**在你妈*里*你妈!”
这个漂亮的男人笑着蹲下看着我,我募地困倦口渴起来,他好像又说了几句什么话,猛地一拳砸在我的眉骨上。实际上应该出现的疼痛并没有及时的出现,他的声音又飘得很远。仿佛来自天际,我还没听完就沉沉睡去。醒的很快,我像喝断片的醉鬼一样头痛,脑袋如有千斤重,睁开眼,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青灰的墙皮、斑驳的棕黑污渍......我的衣物破破烂烂无法蔽体,光着脚踩在下水道的污水中,血水上飘着的灰色泡沫毛发和指甲掠过我的脚踝。突然有人抓住我的头发,我本能挥拳过去,那人后避几步又妄想抓住我,这是什么?梦......还是幻觉?眼中的景象缓缓扭曲着,突然又有一掌从背后推我进另一个场景,我扭头便是一扇窗都没有的铁门。该死!我只记得我被关进了冷冻室,这他妈是哪儿?!这他妈是十几年前的囚牢!我忍不住的颤抖,昔日恐惧全都涌上心头。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眼花中我看到不大的恒温箱。我晃了晃脑袋,又回到了挂着满墙刀、锯的刑场,我伸出双手,满手污垢。我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指缝里写下的名字,明明是防水墨,我翻来覆去的看...没有......这是幻觉!我奔向恍惚间看到的温箱,明明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却摸到了棱角,冰凉平滑。我猜医师的催眠应该已经结束了,根据医师之前的话,我说不定在那个名为'蝰'的房间里。我抱起温箱猛的砸在地上,这一刻我记起了许多,这应该是我要的毒蛇吧,抱着这猜测,我更坚定的在玻璃碎渣中摸索。“滚!滚开!!”
我闭着眼跪在地上,这话是对令人绝望的幻像说的。大腿一阵刺痛,这感觉太熟悉了,我索性不再睁眼,静坐了一会,那小家伙的神经毒素令我一阵反胃,我坐在地上摸索到那细软的蛇身,寸寸向上。触摸到它扁圆的头颅,安抚起它。大腿疼到一定程度时,我翻身躺在那滩碎渣中,后腰的剧痛直逼大脑,应激下我睁大双眼。消失了....那牢房消失了。这儿是在亚德里亚海口的负二层------我的房间里。我深呼吸了多次,清醒,我是清醒的。后腰的疼痛提醒着我,这是真实的,我从黏腻的血泊中爬起来,扯起衣角擦净手上的血渍。“As modeusRockefis”还在。我将视线移向门口时,我猛的怔住,科塔扎与我四目相对,他一动不动,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很快我便肯定了又一个猜测。是他推我进来的,说不定也看完了全程。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可我又能说什么,辩解自己没疯吗......科塔扎转身离开。妈的,我真的服了。我从心底恳求他不要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一个人听。猫鼬给我清理扎在肉里的玻璃渣,他把这事儿告诉了医师,医师的表情很不好,脸侧还有一道血痕。最后我被下了通牒,不允许消毒与进食,我反倒很高兴,估计医师脸上的玩意儿是“我”搞的,但我仍觉得猫鼬是个告密小人。我的右手和腰部缠了纱布,左臂上插着两条管子,可能是抗生素?我喝了口茶,否定了这个想法,八成是盐水或者葡萄糖吧,吊我一口气。机体没有能量输入会怎样?会虚弱多病、伤口难以愈合吧,我笑了笑,为预测医师的下一动作而高兴。廊道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科塔扎拧开门把手,谢天谢地,我的卧室连着正门,这儿估计也只有我这一个房间是这么设计的。“我问医师你这是不是精神分裂...”“.......不,这当然不是!”
“确实不是,但你能记起你高烧时候的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听这段音频...”他把一张录音碟塞进了收音机,按下播放键后,我认识到了另一个“我”。音频里的开始,是'...睡觉的药',能听到没几分钟后,我便不再说话,又没几分钟。'我'醒了,接下来便是医师与'我'的聊天,'我'的情绪很糟,全程是德语,如同一个醉酒的无业游民,当医师的问题越发深入时,'我'便不做回答,当他又问起'我'的名字时,音频传出的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物品摔落地面的声音。应该是'我'和医师扭打起来了,很快'我'就被反制。中间的音频被截了,只有我在最后狂啸出一遍又一遍的名字和铁链拉扯造成的'哗啦'声。我被'我'狠狠震撼了,'我'知道我的一切...就如同寄生体......谁才是寄生体?我苦笑了一下,敢情我他妈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监视吗?“兰,那是你的名字?”
“兰是父亲取的名字,我打心底恨这个名字......你怎么得到这录音带的?”
“这是特殊处理过的,已经人手一份了。”
科塔扎皱着眉,十分不悦。“等等?!你是说......”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西蒙呢,他也会收...”“当然。”
我震了一下,难以忍受的笑意在我的颅内爆炸,我忍不住笑起来“占用着我的身体!我的声音!干出些我根本做不出来的事!”
我握紧了拳头抵住上唇肆意的狂笑。我已经不由自主的想起西蒙,他收到后的表情、反应、对我的态度。压强原因,输液针管开始回抽我的血液,科塔扎忙把我按回床上。“你别激动,兰会精神分裂吗?”
他说完竟噗嗤笑出了声。“滚开!”
我一把扯掉输液针头,冷笑着瞪着他,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词以及这个名字。“你是什么人?不过是和收藏家一类的没人性的杂种!一丘之貉,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你的军队在哪儿?现在在捷克?还是在法国?还是他妈的在那集中营研究毒气?!”
“局势没那么糟,我是来王棋搞钱的,不是纳粹!战争并非一人能阻止的......你的本性是好的吧,能...”“我狙杀那些反对武装的政治家,嘿,几周前我还在梵蒂冈的圣教堂里枪杀反战民众几天前...我还在威尼斯杀军火商。三级,在最高处宣扬战争,本性?你的亲朋好友很快就会死在12口径的榴弹下!只有权力,它创造公正!。”
“我看你他妈是真疯了。”
“对!我真疯了!赶紧动手杀了我啊!怂蛋!”
我一把扯下输液针头,倒抽进瓶中的血液被稀释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向外流淌。科塔扎抓着我的领子,把我关进了浴室里,我撞着浴室门,门外抵了什么东西,连门把手都扭不动。我坐在门口,听到科塔扎离去的脚步声。我喘息着,实验,还会继续...这些录音带,如果全被西蒙收到,该是会让我这个危险的精神病滚出北半球吧。想到这儿我就愈发想痛哭,和西蒙有关的,我不清楚怎样解释,他会信吗,这真可笑。我打开了浴室的灯,坐在全身镜前发着呆。这张脸啊...是普通人的脸,眼珠也是疾病所致,我想起曾经和西蒙的相遇,我愣了愣。'我'那时就存在了,或者更早就存在了,但西蒙并没有放弃我。我想起他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要多锻炼,也没逼迫我和D一样成全能。他也说过狙击手不需要冲在前线,所以我为了糟糕的近身搏击学了霰弹 枪,艾伦和我开过玩笑说什么打仗跑不了,打架能自保...我看着瓷白的浴缸,瓷白的洗手台,白色的毛巾...洗漱用品。兰...和我说说话吧浴缸里放满了凉水,我解开腰上的绷带,在刺骨的冷水里滚了一圈,我还没出浴缸就把凉水染的粉红,血液顺着裤腿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但我痛得并不厉害,我有点冷了。这儿在地下,层与层之间相隔很厚,将近北纬40°,钢板里打造的地下城很寒冷。我走出浴缸,站在全身镜面前,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一切还好,我用手指在镜面上写下了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幼稚且蠢笨的问题,反锁上浴室门后我便坐了下来,困意袭来,右手与腰后的疼痛逐渐模糊,一切都是冰凉的,我环抱着身体合阂上双眼...“蝰,别睡了。”
我被科塔扎吵醒,茫然看着四周,这不是浴室,也不是我的房间。“你在门口堵的什么?”
“什么门口堵什么?你疯了?”
我觉得'我'应该推不动那玩意儿,便一心想回去看看。“这是哪儿?”
我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更换了,而右手与腰上的伤口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房间里摆满了我坐的这种铁架床,床四角全是束带。“嘿,来B3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故作困倦。“该死,睡昏了头了。”
我走出房间又是迷宫一样的廊道,拐角处走来两个医护,一个拉着一个半人高的铁架车,一个空着手但腰里别着枪。“请躺回去!蝰蛇!”
空手的医护正要掏枪,我连忙后退回房间把科塔扎推出去。“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昨晚的话我很抱歉...”“你在说什么?”
他摸了摸后脑勺,与进来的两人擦肩而过。门被反锁,科塔扎和我都愣住了,他隔着门窗看着我,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我只觉大难临头。“你们应该去当雇佣兵,而不是男护士。”
我被推上铁架床不忘嘲讽两句,他们身形太高壮了,我实在无法想象两个壮汉手拿手术刀。“很精神?”
“呵,那不用打麻药了。”
我笑着被他们缚在床板上,盯着他们裁掉我一条裤腿。”
想看?”
持枪的医护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还在面罩之下。他在床尾转动着摇把,几乎把我躺的角度调整到了80°。我就这样俯视着他们给我打局部麻醉,又从架子车最下边掏出了个不清楚是什么的尖锐铁器,'噗呲'几下捅进我大腿里又抽出来。但他们只是简单做了止血就那样晾着我不管了。我只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腿上出入了一下,造成一丝刺痛。“就这?......医师呢?”他们坐在我旁边的床上干发呆,许久,伸着指头指了指下面。B4?“那西边的玻璃牢房里关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一言不发,又过了许久,一个伸手指了指自己。这是什么理念?医护全是试验品?还是在骗我?这儿是有监听器吗?我以前在救济修女院里学过手语,那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我胡乱拼凑着打手语。'我饿了'我只能记住这个,便先试探性比划了一下。“去拿一瓶..”“是。”
没枪的医护去拿了一瓶透明液体,正要打上吊针。“这能直接喝吗?”
他呆滞了几秒,看向持枪的医护,持枪的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又递给了我。我极力抬手把液体举起,咬开橡胶瓶塞,还没碰到嘴角就看到了门上的小窗处有人打着手势。'放下!丢掉!'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到了身旁医护的一声冷笑。我顿了下,身侧的医护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倾身正要贴近我,我忙把药瓶甩向另一侧,医护从架子车上扒出一把尖锐的手术刀,抬手要捅进我心脏,我拼命挣扎着,但那刀还是斜着插进了我胃部上方。我的动作如此迟缓,疼痛也到来的如此迟缓......该死,窒息感无比沉重。但我的脑中并没有什么死前的走马灯,我也没去想有什么遗憾。但是我却又一次醒来了,是趴在浴室门口的地毯上。上衣不见了,裤子还潮湿的贴在腿上,不知道谁还在我嘴里塞了一个体温计,我取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低烧,浴室门大开着,但门锁完好,我拖着疲软的身体,站起来头晕目眩的看了看,四周进门的床上坐着个人,我犹豫着,要不要进浴室看看......但理智战胜了我那微弱的欲望,我在重影的视野里走向那个人,哦,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白发男人,他在翻看着我的手记,多是我记录蛇、虫之类的,时间要追溯到几年前了。我记得这玩意可在那不勒斯啊...“走。”
他声音很沙哑,面色和医师一样...不,甚至比医师还要病态的惨白,我先是感觉这人或许是个被囚禁的叛军军官,又感觉应是一个长期居住地下的医护,而当我又想到一个新身份时,他在那个身份里做的一切竟都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