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带着一脸鼻青脸肿,直接被人从办公室里赶出去了,”挖了一勺芋圆,林曼可小心地避开唇上的口红,送到口中咀嚼,“估计是新来的大老板看他不爽吧,咱们公司现在被合并了,据说背靠的东家来头不小。”
没想到林皓还有这么一出,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新老板多了几分好感。说完林皓,林曼可又说到了黄珊珊,“她一贯是在公司里横着走,林皓走了她倒是安生了很多。新主管安排事情还算有一手,现在大家工作起来也顺心多了。”
她看着我,问,“陈荼,你找到新工作了吗?实在不行,做生不如做熟,回来再干干吧?”
这个提议令我动了动心,可是一想起最近四处碰壁的封杀状况,只得苦笑,“最近估计不行,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和她打趣,“别说我了,刚刚我看你汇款是往国外户头打的,林小姐一出手很阔绰啊。”
粗粗估计,至少是一万起步了。搅拌着奶茶,她低头抿嘴笑了笑,格外有种小女人的幸福,清瘦的脸庞一下子有了光泽,“嗯,是我男朋友,他正在法国读硕士,我给他打点生活费。”
“这么厉害,看样子你们感情肯定也很好,”我笑说,“异国恋挺不容易的,以后要是结婚了,记得给我送张请帖。”
停顿了一下,林曼可补上了卡壳的笑容,两眼弯弯,“好,借你吉言。”
大约又聊了几分钟,时间逐渐指上了六字,林曼可站起身,说自己还要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不由分说地付了钱,她习惯性地裹紧了风衣,低着头不与人对视,快步走出了奶茶店。聊天的人走了,我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正准备也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桌上落下了一个手机,正是林曼可的。这下糟糕了,如果她有点什么急事,岂不是要给她耽误了?想什么来什么,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备注只写着一个老板的号码,让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通。铃声不断响着,我犹豫再三,按下了接通,“您好。”
对面是个粗壮的男声,上来就呵斥,“我说李可,你是搞什么鬼,现在还不过来!”
“不好意思,她的手机忘带了,”走出了嘈杂的奶茶店,我说,“你不如用其他方式联系她一下。”
那人骂了一句脏话,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直接粗鲁挂断。手机挂断,界面重新变回了锁屏的屏保,上面是林曼可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相拥亲吻的照片,应该就是她口中的男朋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外面用“李可”这个假名,也不知道这个来电男人是个什么来头的老板……总之,只觉得她也有很多秘密。自嘲地收好手机,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不就是代表吗。大约是快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我接到了林曼可的电话。听说手机在我这里,她顿时松了口气,接着便慌忙忙问,有没有人给她打电话。我想了想,说了那个来电的男人,林曼可却不甚关心,而是问,“我男朋友呢,他没有来电话吗?”
“没有吧,我一直是开机状态,不会漏听的。”
那边轻轻地啊了一声,自顾自喃喃,“今天是我生日,他说好要给我来电话的……”我讪讪地保持沉默,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这个话头。幸好,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催她,林曼可只得草草结束,最后不忘恳求,明天一早就见面拿回手机。我感觉得到她很着急,自然是一口答应,约好七点就去赴约。没等我放下手机,门外响起了叩门声,轻轻柔柔,就和小猫用肉垫扑腾了两下似的。一开门,果然是陈梦灵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娃娃,乖乖地看着我。“荼荼,”她喊了我一声,“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陈梦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只是黑溜溜的眼睛不住往床上瞟,显然是想直接说完就留下来。平时她也很黏我,不过碍于我工作的问题,回来都是深夜了,还带着一身酒气,同床的机会并不多。打开门,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温柔地看着她,“来吧,小公主。”
躺在床上,她幸福地伸了个懒腰,“荼荼,你的床比我的软,我喜欢这里。”
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说,“你这样说,江奶奶可是会难过的哦。”
陈梦灵傻呵呵一笑,“没关系,奶奶喜欢梦灵,亲亲就不难过了。”
说了几句逗趣的话,陈梦灵侧过身,认真地看着我说,“荼荼,你是不是在外面犯错误了?”
“怎么了?”
抬眼思索了一下,她尽力描述起来,“今天有一个高高的叔叔,开车黑色的大车来家里,问你的名字,还问了我的名字。”
一边说,陈梦灵还一边模仿,“哦,原来你竟然是陈梦灵啊。”
心里一惊,简直是和铁秤砣掉了下去一样,我一下子坐起来,“他说自己叫什么了么,没有伤害你吧?”
陈梦灵摇摇头,“不知道,说完江奶奶就把我拉走了。不过他给了我这个,说荼荼你知道。”
说罢,她从玩偶娃娃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递到了我的手上。这张黑色的名片上,只烫了一行电话数字,连个姓名也欠奉——这种毫不客气的嚣张做派,除了封寒北还有谁?这张卡片像是一张烧红的烙铁,在我掌心里烫得几乎握不住。旁边的陈梦灵已经睡了过去,我却直直地望着它发呆。为什么,封寒北这样猫逗老鼠一样的戏弄我,他到底是何居心?乃至于,他竟然直接毫不顾忌地找上门来,还见到了陈梦灵——这简直踩到了我最痛处的地方。心里又气又急,也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囫囵睡了个晚觉。第二天一早,我头晕脑胀,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赶去了约好的地点。林曼可已经等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套风衣,整个人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见到我,她连忙说了声谢谢,立刻拿过手机。翻了又翻,微信微博来回地刷了几遍,失望的神色渐渐爬上了她的脸庞。昨天的浓妆已经残了,晕开的烟熏妆使得她两只眼圈青里透黑,整个人憔悴极了。我忍不住安慰她,“大概是时差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联系你吧。”
“也许是吧,”林曼可尽力撑起一个不在意的表情,“总之还是谢谢你跑来一趟。时间不早了,我先去荣千上班了。”
我忍不住喊住她,见她回头看我,万般的疑惑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宣之于口,“你好好休息吧,看上去挺累的。”
微笑着颔首,她如同一只即将凋零的褐色飞虫,不曾留意岁月已经到了深秋,仍旧一个劲儿地向远处飞去,碌碌奔波,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