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王?你还去找他做甚?”习宸不解。
几人正一边说着一边沿着鲜无人知的小路走向江州城的鹤鸣分观,毕竟这猪、白术他们总不能再将其千里迢迢赶回鹤鸣山吧?
走得近了,观内弟子的诵经声便传入他们耳中,不知是不是在为白术等人祈福,他们正诵着《道德经》:“……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致虚守静,复归其根,方‘没身不殆’。”白术走到分观后门看向几位师兄,“师兄们可愿随我去寻江州王?”
他通透的眼神落在单学、习宸、路恒身上,虽没听懂白术在说什么、架马弟子却非常有眼力见地领悟到这似乎并不需要他。
“各位师叔,弟子需要先将这些猪赶回观内吗?”架马弟子问道。
几只猪非常配合地哼唧了几下,破坏了这求道的清净。
白术无奈:“去吧,麻烦你了,你若是要回山不必再等我们,顺便转告观内的师兄和弟子们我等一切安好。”
“喏。”架马弟子应下,赶着那几只轰动江州城地明星猪进门,希望它们经过这几日的折腾没有变难吃。
等架马弟子走后,单学、习宸、路恒异口同声地对白术说道:“走吧。”
白术牵着白逸的手松了松、安下心来。
刚刚观内弟子吟诵的是道德经第十六章,架马弟子刚进山门一年听不懂白术说什么、三位师兄却不会听不懂。
“致虚守静”的“静”就是《清静经》的“静”。《清净经》曰:得悟道者,常清静矣。所谓“清净”用道家之言解读、玄之又玄。白术在此将其解读为——本心。
人之一道,问其根、循本心。
白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将鹤鸣山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连江州王都动不得鹤鸣山。接下来鹤鸣山要如何发展?继续往外扩张吗?
或是黄巾起义、揭竿而起?
或是使鹤鸣山凌驾于皇权之上?建立神权王朝?
或是干脆推翻封建主义提前进入下个历史阶段?
或是……让白逸回归应麟的身份……
若是白术说他能决定大烨的走向和未来,那绝对是笑谈。然而这些可能却着实掌握在白术手上,他的选择一定会对这个世界的走向产生一些影响。
面对这么多可能,白术却从没有忘记他的本心——他此生所愿,其实不过是和师兄们、师叔们还有白逸开开心心地呆在鹤鸣山里。
没有那些势力斗争、皇权压迫、饥饿交加,他只需要在山门里研究研究上辈子的发明科技、写写书造福百姓。师兄们想要锄强扶弱、维护正义,他就在他们身后支撑着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要在山里把白逸平平安安地养大。等白逸长大以后,他可以随意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白术身为师父永远会在他身后支持他。白逸这么聪明,感觉做什么都会很优秀。鹤鸣山不禁女色,没准白逸长大后还会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白术就可以帮他筹划婚礼、给他养养儿子。
白术此人真是从始至终的没出息,上辈子、他只想当个咸鱼,每天看看小说、玩玩游戏聊此余生。而这辈子,他只想做鹤鸣山的一根竹、一枝桃,守着鹤鸣山、守着师兄们、守着白逸。
之前白术不知道白逸的身份,还要琢磨着如何应对原书结局,可是现在白术知道白逸就是应麟,便只要遵守本心即可。
“王爷……鹤鸣山的道人们求见……”护卫战战兢兢地朝江州王禀报着。
自知州府回来以后,江州王难得地黑着一张脸,府内无人敢触其眉头。可面对白术等人的到来,护卫不得不来通报。
“鹤鸣山?”从知州府回来后就开始练字修身的江州王握了握手中的笔,差点没将这上好的狼毫笔拦腰折断,“他们来做什么?来看看本王有无病倒吗?”
护卫低头小声地说:“王爷的意思是要属下将他们赶走吗?”
“……宣他们进来。”江州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事。”
要说江州王功力确实不俗,见到白术等人进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和善的笑容,仿佛昨日将白术几人抓进知州地牢的并不是他:“几位道长免礼,请坐。”
白术并不推辞、牵着白逸,带着师兄们在位置上坐下。以前,在江州王面前、这座位要看江州王“赐”不“赐”。如今,这座位、江州王“赐”不“赐”已经无所谓了。鹤鸣山已经有足够的地位可以与江州王平等得对话。
“道长好不容易出了知州大牢,怎么不回山去、反而还来我这小小王府?”江州王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讥讽地说到。
面对三番五次针对鹤鸣山的江州王,白术并不想与他多打太极、再说两方都是聪明人,不如开门见山最是方便:“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您已不是针对鹤鸣山下手,不知是为何?或者……王爷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没准我们能冰释前嫌?”
虽说“明人不说暗话”,江州王却也从不曾见过有谁在他面前坦诚到如此境地,以至于他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稳稳心神,反问白术:“不如白道长先告诉我,你们鹤鸣山想要做什么?改饮食、翻亩产、结商贩、创报纸、养山匪。这桩桩件件可都不是一个小小道观改做的。白道长……你应该庆幸鹤鸣山不在京城下。”
“诶,王爷这话说的,好像鹤鸣山在京城下就会被人轻易收拾了去似的。若真是如此,朝堂上针锋相对、只手遮天的于相爷和梁公爷合该最先被抄家了。”白术反唇相讥。
江州王被怼地心梗了一下。白术这话确实不假,鹤鸣山就算势弱之时、门内弟子的武学却始终没有落下。面对这般鹤鸣山,除非是别无选择,少有人会愿意对其下手反害自己伤筋动骨。尤其是如今朝中动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绝对不会为了鹤鸣山动用兵力。
这就给了鹤鸣山可以喘息的发展机会。鹤鸣山还偏偏手握了很多重要的技术,可以轻易玩转各方势力、不让自己陷入绝境。所以即使鹤鸣山不在江州在京城、也不能阻止这把剑出鞘。
看着面如菜色的江州王,白术难得好心地递了个台阶给他:“不过山人还是要谢谢王爷没对我的猪下死手,虽然也不影响我们沉冤昭雪、可这些猪死了也怪可惜的,也亏王爷了解我、知道我会为了这些猪出山。”
可惜白术说这话时冰冷冷的,江州王并没有感觉到台阶的存在:“行了,白道长,本王所求、不过是天下安稳。”
“是求‘天下安稳’还是求‘应氏天下安稳’?王爷……我猜是后者吧?”白术不客气地纠正江州王,不等江州王回应他就接着说道,“王爷,我们鹤鸣山绝无谋反之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与王爷便有话直言,只要王爷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不会插手皇权争端。”
“只是不会插手?”江州王没想到白术特意来找他会是说这种事,“我还以为白道长说这话是投诚来了。”
白术并没有回应他。
江州王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良久、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说吧,是什么条件。”
“其一,我师父也是前任掌门死的蹊跷,鹤鸣山要查、王爷要助我们。其二,王爷及您支持的龙子不可再对鹤鸣山动手。其三,我要皇宫里的一样东西。”白术列举出了他的条件。
江州王立刻问:“什么东西?”
“放心。”白术说到,“这件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唯有皇宫有。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是什么,我只能向王爷保证、鹤鸣山拿到此物不会给王爷你带来任何麻烦。”
“你这三个要求……”江州王沉吟了一会,“我要如何信任于你会遵守约定?”
白术开了个玩笑:“那不如我将约定内容刊登到《鹤鸣月报》上引天下人见证?”
“……”江州王无语了一瞬,最终还是抬眼看向白术,“成交。”
这三个要求对于江州王来说并不苛刻,至于说不对鹤鸣山再下手……江州王心想,等到太子登基、天下安稳,还轮得到鹤鸣山说得算?
虽然暂且握手言和,也不妨碍双方相看两相厌。交易达成,白术便要告辞。
临走前,江州王问白术:“鹤鸣山也打算与别的人谈这交易吗?”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白术说完便行礼告辞,只带着白逸和三位师兄给江州王留下潇洒的身影。
踏出王爷府以后,白术一身轻松。他心里默默补充,他只是承诺了不再插手夺嫡之事,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随着他推动社会生产力飞速发展,资产及工农阶级要是觉醒起来打地主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走吧!”白术朝白逸和师兄们说道,“我们回家!”
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与走向就让百姓们自己决定,鹤鸣山的闲云野鹤要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