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潦草又有些荒唐还透着朝气的比赛很快就决出了胜利者,赫然就是蔡大勇。别的人败了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过于伤心,毕竟他们已经得了能在冬日里发出豆芽的法子!但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善信不知想从仙聚堂里选什么做为奖品?”白术尽量温和地问。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致看向还站在白术身边的蔡大勇,他们手里拿着的豆芽蜷着身子不知道他们要干嘛。蔡大勇接收到乡邻的目光,扭捏了一会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地朝白术行礼说到:“小仙君、那奖品……我可以换一个吗?”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白术有了些许猜测:“你要换什么?”
“换……换小仙君能在冬日里种出菜的法子,可以吗?”蔡大勇鼓起勇气询问白术。
冬日里可以种菜,对百姓而言不止意味着在冬天里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冬天既然可以种蔬菜、那五谷呢?如果冬日里百姓们的田也不会荒废,那么压在他们身上的生活重担及其赋税就不至于那么沉重。
所以蔡大勇虽自觉这个要求有些蹬鼻子上脸,白术也可能不会同意,但他不得不提,要是白术真的愿意告诉他呢?
其他百姓也喘喘不安地一起看着白术,在如此多双眼睛下、白术缓缓开口:“这个要求,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我的法子告诉了你、你也没条件使用。”
在大烨要实现反季种植,第一可以搭个和白术一样的大棚、这个成本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太高了;第二、可以找到温泉火山之地进行种植、这对于百姓而言更是不可能。
听白术这么说,立刻有人在下面浑水摸鱼地喊着:“不是说你没有妖术、也没有仙术吗?普通人也都可以使用你的法子吗?怎么现在我们又用不了了?”
人群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他,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鹤鸣山弟子手上的剑,但大概是觉得法不责众、一个个躲在人群里嚣张地很。他们以为白术是不想交出他的法子、都想要用舆论逼白术说出来。
鹤鸣山说实在不是吃这套的人,今日山里的弟子出来了大半、单学和习宸更是一直跟在白术身边。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直接运起轻功冲进人群,利索地挑出了刚刚跳地最狠的几个刺头。这一招“杀鸡儆猴”令人群一下安静下来了、纵然不知道鹤鸣山要干什么,但他们可不想和鹤鸣山弟子正面对上。
只有被抓住的刺头惶恐地喊道:“你、你们要干什么?杀人啦!当街杀人啦!”
习宸笑眯眯地推出一点剑光,说:“再喊大声些试试?”
他明明没说什么狠话,那些刺头却也不敢再出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师兄他们倒是半点不怕得罪了百姓们。其实要论头铁鹤鸣山弟子们的头比大多数世人铁多了,不然也不至于在原书后期一马当先地和应麟对上,为应麟的暴君伟业上画上狠狠的一笔。鹤鸣山之前的退让、其实更多的是在为天下妥协。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鹤鸣山行事硬朗、百姓们反而心生敬畏、不敢擅言。街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白术好像并没有受到这个闹剧的影响,在这份平静下重新对蔡大勇说到:“但是我有法子让你的亩产翻倍、你可愿意要?”
“翻、翻倍?”蔡大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白术这话自然也落入了满条街的百姓耳中,人群中猛地响起阵阵抽气声、看向白术的眼神瞬间绿地跟能吃人一样。不过刚刚的刺头还被师兄们押着呢、一时没人敢冒头。
他们其实也知道奖品是给蔡大勇一个人的、轮不到他们,但是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等鹤鸣山走后、他们要怎么从蔡大勇口中撬出这个法子。
匹夫无罪、怀璧有责,蔡大勇、危。
还好白术并不打算把蔡大勇置于这个位置上,或者说、他并不需要蔡大勇占那传播之功。只见白术面向世人、朗声道:“实不相瞒、这些农作之法是祖师爷梦中传授于我,他老人家不愿世人受饥寒之苦,于是嘱咐我将这法子广布天下!不知各位善信是否也愿意听听此法,让自家田地来年收成翻倍?”
“什么?”
听到白术这话,不少百姓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们不由看向刚刚被师兄们抓起来的刺头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听听,人家鹤鸣山本来就要将农耕之法广布众生!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街上突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声音:“福生无量天尊!”
这一声问候直冲云霄、直接让江州城抖了三抖。
七日前、韦九搞出的那场闹剧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算知道了、大部分人也都不曾亲眼见过鹤鸣山的新鲜蔬菜,不少人对“传言”中冬日蔬菜不以为意。如今听到这动静,不知内情的人被吓了一大跳,他们纷纷打开门窗、探出身子想探个究竟:“这是怎么了?”
直面这声浪的白术伸出手将百姓们的声音往下压了压然后顺势行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依然七日之后、若有意承祖师爷农耕之术者请到城东门,鹤鸣山将在城门外开坛布道!”
说完,白术起身,带着鹤鸣山众人放开刚刚绑的刺头、如七日之前潇潇然转身离去。
再次目送鹤鸣山离去,百姓们人手握着一根新鲜的豆芽、不约而同地拔腿回家,身为胜者的蔡大勇更是一马当先、要回家告诉自家妻子这个好消息。若是白术所言非虚,他们明年就可以不再为赋税而头疼了!
鹤鸣山七日后要出山在城东外开坛布道的消息就这样似粒子爆炸般四散开来。
*
“让亩产翻倍……可能吗?”江州知州听着衙役的报告喃喃道。
衙役回到:“今日他们在东街口聚众、知州没有管,七日之后鹤鸣山要在东城门设坛布道,知州是否要……”
知州有管理城中百姓秩序之责。实际上在七日前、江州府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当时身为父母官的知州知道发豆芽一事后、最后是叹了一口气、让府衙们不用理会鹤鸣山。
那个时候知州是想着、若是白术真的可以教会百姓们在冬日里发豆芽乃是大功德,他便索性护上一护。可是又七日后的事,不提功德不功德、已经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了了:“罢了罢了,你到时候带再带两个衙役一起协助守城的守卫帮鹤鸣山看管一下秩序就好。”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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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爱岗敬业的王府护卫看着自家王爷阴晴不定的脸色问道,“是否需要我去杀了那白术?”
王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杀?我早该让你七日之前就杀了他。现在就连我也动不得他了。”
“王爷何出此言?这江州城还有王爷动不了的人?”护卫半恭维半纳闷地说到。
“怎么没有?”王爷站起身,“你呀、总是不愿意多动动脑子。不出两个时辰,他鹤鸣山白术要宣学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江州城。亩产翻倍?他是真的敢说。哪个百姓不会心生向往。若此时要杀他,除非你能和我保证可以做得毫无痕迹,不然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就是我们王府在阻碍所有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就算我那昏庸的皇兄不在乎百姓的生死……因严苛的赋税、民心本就岌岌可危,我那皇兄可以糊涂、我却不能再跟着糊涂了。一步错、步步错,此时白术身后站的已不仅仅是鹤鸣山,还站在所有的江州百姓!更甚至是天下百姓!”
江州王踱了几步:“开坛布道,这是鹤鸣山门内弟子从偏安一隅的方外之地步入凡世的标志。从此以后白术再拿出来的东西不会再困于戏曲中、局限在‘特产’中。那白术从没有想过要老实呆在小小的鹤鸣山里,他到底有什么企图?……现在只能先稳住他了、无论如何,我们得不到他、也不能让他落在别人的手里!幸好,在外人看来、鹤鸣山和王府看上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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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陈三郎走在路上时,突然被隔壁村的刘住了,“你也要去参加鹤鸣山的布道吗?”
“当然。”陈三郎挺了挺胸,他可是鹤鸣山的忠实香客,如果不是他家就他一个青壮年,他当初都要去鹤鸣山上当俗家弟子了,反倒是刘麻子……
陈三郎看他:“你也去?你不是说你不信什么道士之类的吗?”
刘麻子听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之前陈家村借着卖霜糖大赚了一笔、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就成了鹤鸣山的信众。陈三郎身为积极分子、到处卖彼时还籍籍无名的鹤鸣山的安利。无疑、他也曾想把安利塞到刘麻子嘴里。结果刘麻子一脸傲然地拒绝,还学着老儒生讲话:“子不语怪力乱神,陈三郎、你有这精力不如多给你家的田施施肥?”
彼时今日,陈三郎小心眼地朝刘麻子鹦鹉学舌:“子不语怪力乱神,刘麻子、你有这精力不如多给你家的田施施肥?”
刘麻子涨红了脸:“鹤鸣山能叫怪力乱神吗?人家、人家都是一心一意、踏踏实实为百姓着想的。对了!是鹤鸣山那个白道长自己说的。他的法子不是妖力、也不是仙力,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学,那我为什么不能去学?”
见刘麻子确实有些急了,为了这段脆弱的友谊、善良的陈三郎决定适可而止安静地往江州城赶。这一路上冒着严寒一起往江州城而去的农汉不止他们二人,陈三郎左右一看、似乎四面八方、十里八乡都来了人。从村里往江州城的路上难得如此热闹。
守城小兵是个新兵,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哥、哥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百姓们要造反?”
被他喊“哥哥”的守卫其实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但是他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其实此时江州城里像新兵这样不知道今日之事的反而是少数:“什么造反、他们是来参加鹤鸣山小仙君在城外的开坛布道。”
“布道?我怎么感觉全城百姓都来了?就连好多眼睛放脑袋上的秀才、举人老爷们也来了。”新兵一惊一乍地说着。
被他提到的“老爷们”不由不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林云平正是其中之一、不过他看到是个年少的守卫就不计较地转回头并唤他的同伴们:“还不走快些?慢些就没好位置了。”
“来啦来啦。”同行好友连追上他,“云平,你说鹤鸣山真的能有办法把亩产翻倍吗?那可是国之大策啊!”
林云平想想同样出自鹤鸣山的炒菜、油灯道:“去听了不就知道了?不过我总觉得真的能!”
他说着脚步忍不住有些雀跃起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哪个投入科举的学子没有想过于朝堂之上高谈国策、护得天下国泰民安。尤其林云平年少中举、心中满是壮志凌云。就算不提那些远的,如果鹤鸣山之道真的可以让亩产翻倍,来年春闱、若是卷上谈及农贸国策、林云平就大有可书了!
占着就住在城内的便宜,林云平及其好友可比要千里迢迢赶来的陈三郎他们早到许多。只见此时城东外左侧的平原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木台,木台周围还准备好了椅子。林云平昨晚刚从城东过、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这竟是鹤鸣山清晨时就布置起来的,他不由对鹤鸣山的实力有了个重新的评估。
经鹤鸣山弟子的指引、林云平及好友寻了位置坐下。很快、他们身边的位置也已被陆续坐满,不到半个时辰、位置就已被占光了,还一直有人在往这边赶。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千盼万盼中、白术终于登上了木台。台下百千众,他自泰然处之。实际上,今日开坛布道到场的百姓比白术想象中的还多,他却并不慌张、当然、他就算慌张脸上也表现不出来。
“福生无量天尊,在下鹤鸣山弟子白术,今日斗胆替祖师爷开坛布道,讲一讲——农耕之术。”
以往在鹤鸣山内部与师兄、弟子们讲学,白术讲的是道。他要传授大家的是思想、是真理,所以除了第一节课有些乱来、后来都是掰开了揉碎了灌进大家嘴里。可是面对普通的百姓们,他要从生物细胞开始讲起就行不通。一来普通百姓没读过书、听也听不懂;二来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要知道“怎么做”就够了,并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三来宣道一日之内讲不了太多东西,白术只能挑最有用的讲。
于是白术直接从种植的影响因素及其种植方法着手。他讲阳光,不提光合作用、而是告诉大家植物需要的光照时长及温度,并告诉大家一些调节办法;讲土壤,不提土壤中的成分、而是告诉大家不同的土壤适合种植什么类型的植物蔬菜,并告诉大家如何松土、如何施肥。
台下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种田还有那么多他们不曾知道的门道、就比如光是肥料,世人之前只知粪便以肥。
最后白术开始说水,他提了雨水、讲到了灌溉,这时他突然说:“祖师爷梦中授鹤鸣山一器物可帮助百姓们直接灌溉浇水,今日我便替祖师爷将其赠予世人。”
他话音落下,只见木台之上上来了一些个小孩,他们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