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并没有着急叫人进来伺候。
独孤御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从他的表情已经猜出来了，他知道那死掉的仆妇背后的主子是谁。
连她都猜出来了，聪明如她夫君，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今后呢？
这次会是她唯一一次遇刺吗？还是说，这只是个开始，今后，像今天这样凶险的事情，会成为家常便饭？她须得时时处处防备着，时刻不可掉以轻心？
想到那样如履薄冰一般需要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顾惜夕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呢。
而在她嫁过来之前，像这样时时可能遇刺的日子，她的夫君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日？
也难怪嫁过来伊始，他并不信她，时时防备她，试探她。
若换做了她过这种日子，只怕不出一年，就要烦闷的发疯的。
而更让她担心的是，她能想到的事，夫君自然也会想到。
夫君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为了让她远离这样的日子，而选择……放手？
和离？
这个字眼再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吓了她一跳。
和离二字出现的如此突兀，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就仿佛……这样的选择，之前早有人替她做好了，她只是顺着命运的安排，毫不费劲的，再选择一次这个答案罢了。
她心念一动，正要叫鬼影出来，一扭头，却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白色半透明身影，正低着头，蹙眉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偏转了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问她：“你……没事吧？”
顾惜夕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腰：“鬼影，你怎么出来了？”
他脸上的凝重和担心不似作伪，
她忽然有些福至心灵，又问她：“莫非，你那一世，我也遇刺过？我那时伤到没有？”
鬼影却沉默了，迟迟没有开口回答。
久到顾惜夕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也曾有这么一回事。只是……”
“只是什么？”
鬼影的话越发艰难出口：“……遇刺的人，并不是你。”
“那是谁？”顾惜夕奇道。
“是……林湘。她被一剑刺中心口，当场殒命。”
顾惜夕张了张嘴，不过片刻工夫，便想明白了。
她脸色渐渐冷下去：“你那时候，为了获得林湘娘家的支持，很宠林湘吧。”
鬼影用沉默代替回答。
顾惜夕冷笑起来：“所以，在旁人的眼里，镇国公府不会成为你的助力，林家才是。所以那刺客的主子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着急要杀了林湘，让你和林家结怨，让林家离你而去。对吗？”
鬼影依然沉默。
顾惜夕“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他却不肯离开，飘乎乎从空中靠近她，凌空侧坐在她床边，半透明的手在她腰侧上空悬着，似乎是想掀开被子看看她的伤，却苦于自己没有实体，不得其法。
顾惜夕白了他一眼，凉凉道：“我没事。方才，我夫君，这辈子那个疼惜我，会哄我宠我的夫君，已经给我仔细上过药了，就不劳你关心了。”
鬼影收回手，无奈摇头：“原本是想着，如今我已做了鬼，再多做解释也是毫无意义的事。可你既然记恨，我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顾惜夕没吱声，倒是一双耳朵竖的直直的。
鬼影直起身子，目光幽远，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那次的行刺，其实我早有察觉。我不像独孤御，日日耽于与你的欢爱之中，因而有所懈怠，我比他警觉多了。”
顾惜夕小脸泛红，下意识为独孤御辩解：“我夫君比你有情有义多了，才不像你薄情寡恩，心里只有算计，根本没有关心爱护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真正的关心爱护你。”
鬼影笑了笑，顿时觉得和她争辩这些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即便与她争辩个天翻地覆，最后被贬低的，无论如何都是他。
这是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的他的区别，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他便接着方才的胡话往下说：“我既然察觉到了那人动了杀机，自然就要想对策。那些时日，我每晚都去林湘房中小坐，还特意与她一同去了几次林家。反而日日冷落你。果不其然，之后的行刺，目标就成了林湘。”
顾惜夕听出些门道来。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刚才说，你每晚都去找林湘？你跟她，有没有……做什么？”
鬼影没想到自己解释了一通，到头来她在意的却是这个，不禁愣了会儿神。
心里想的是，原来她在意这个，原来她竟在意这个！
他也不知自己是悲还是喜，只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心里默念，直到顾惜夕等得不耐烦了，方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小坐而已。”
顾惜夕却不信：“你夜夜去林湘房里，她又对你一片痴心，便是你想小坐，她能答应？就，没发生点别的？”
鬼影有些难为情地答道：“自然……还有别的。我……我哄她说，我喜欢听她读诗，也喜欢她写的诗，于是，她每晚都立在床头给我读《全唐诗》，或者伏在书案上，说要为我写诗。如此一来，一晚上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
顾惜夕：“……”
莫名有些同情林湘是怎么回事？
她提了提精神，继续质问鬼影：“那后来呢？林湘遇刺，你有没有和我提过，要与我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