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语速极快，几乎是未经大脑，话便已脱口而出了。
她是真的慌了，生怕万一他一时冲动，就拿着刀抹了自己脖子。
前世两次，他就是这般死在自己面前，那种痛苦，当真令她，至今，都心有余悸。
她不想让自己再尝试那种滋味。
“放手。”
凌长曦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平静，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情绪。
烛九的手，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匕首，迟迟没有放开。
“师尊，求你了，你先把刀放下。”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像是哄孩子般，柔声说道。
“为师没有要杀你。”
凌长曦淡淡道，目光却落在匕首上。
那纤长白皙的手掌，已然被锋利的刀刃划破，殷红的血，顺着指缝间流淌而下，落在了桌面雪色的貂绒上，染成了点点红梅。
他的目光触及她手掌上的鲜血，只感觉心脏突兀地抽痛了一下。
“你的手，受伤了。”
凌长曦蹙了蹙眉，伸出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刀刃上用力扒了下来。
他轻轻按住她的手，然后，取出药粉还有锦帕，帮她处理伤口。
“师……师尊。”
烛九轻唤了一声。
凌长曦没有应她，就只是拿着帕子，认真而专注的处理她手上的血迹。
而那修长的手指上，也晕染几点鲜红，红白交错，显得格外刺眼。
烛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了，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凌长曦给她处理好伤口之后，淡淡开口。
“可是，那……”
“你不必解释，以后不准胡闹。”
烛九张了张嘴巴，本想找借口狡辩一番，就被他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我才没有胡闹。”
她小声反驳了一句。
凌长曦瞥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擦拭干净匕首，又从纳戒中拿出了一块血色玉料，开始一下一下，雕刻了起来。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玉料上翻飞，细微的粉末簌簌落下，不过片刻，便已经出现了栩栩如生的纹路。
烛九打量了一会儿，也没看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以手撑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莹白的火光，仿佛给他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朦胧了视线，看不真切。
“师尊，你拿匕首出来，就是为了雕这个东西？”
烛九看着他那清隽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
凌长曦应了一声。
“师尊，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烛九继续问道。
“是。”
凌长曦回道。
“师尊是怎么认出我的？”
烛九挑了挑眉。
“靠近苍羽国边界的山上，你守了两个时辰。”
凌长曦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烛九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睁大双眸，满眼不敢置信。
“那，师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连守了具体时辰都知道，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早就已经暴露了！
这……也太恐怖了吧？
“小九，这很难猜吗？”
凌长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偏过头来，看向她。
“让我想想。”
烛九皱起了眉，绞尽脑汁地的思索了起来。
凌长曦也没有说什么，就像当真在等待她的答案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
烛九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一脸不可思议：“难道师尊拆了徒儿送你的那个符？”
“未曾。”
凌长曦否定了她的猜测。
随后从广袖中拿出了那张黄色的符纸，一双静若深潭的眸子看向她：“你在符里做了什么？”
烛九的表情一瞬间僵在脸上。
原来自家师尊不知道那张符里有古怪。
但是，他竟然也不给个提醒，这样下去，岂不是什么都被他给诈出来了？
烛九咬了咬牙，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师尊，你这样欺负人，真的好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符是庙中最普通的符，没有任何法术痕迹。”
凌长曦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她那可怜兮兮眼神，继续开始雕刻手中的物件。
“所以，为师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没有血腥味，不是血液。”
“但能放在这么小的符内不被发现，为师猜，你应该是放了一根发丝。”
“就是靠着这根发丝与你的同源之气，你才能寻来此处，对吗？”
凌长曦一边说，一边继续雕刻着玉料，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她，就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师尊果然厉害。”
烛九竖起一个大拇指，一脸佩服的看向他，笑道：“徒儿对你简直是五体投地，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啊！”
“不必恭维为师，不需要。”
凌长曦依旧不为所动。
“师尊真是太谦虚了。”
烛九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还往他身边靠了靠，继续说道：“徒儿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苍天可鉴。”
凌长曦将快要雕好的玉料放下，转过身来。
他看了她良久，才淡声说道：“小九，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
“那徒儿可就问了啊！”
烛九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顿时喜笑颜开：“师尊，你之前不知道符有问题，那是怎么发现我的？”
“就给徒儿一点点提示，好不好？”
她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一脸期待，等着他的答案。
凌长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浮生铃。”
烛九听见他的话，不由愣了一下。
她抬起手，将手腕处，那嫣红色的广袖拉下，一串精致的银白色手链，便在纤细的手腕上露了出来，那上面挂了一串镂空纹路的银铃，在灯火下闪烁着淡淡莹芒。
这是那日死缠烂打，才从自家师尊手里夺来的生辰礼。
思及此。
烛九抬起头，看向他，疑惑道：“师尊是怎么通过浮生铃感应到徒儿的？”
毕竟，她也没有感觉到浮生铃有什么灵力驱使。
“是银铃声。”
凌长曦轻声回了一句。
“可是，这银铃根本就不会响。”
烛九疑惑地看向他。
“为师听得见。”
凌长曦抬起头，将手里雕刻好的东西递给她。
“师尊是说，这浮生铃的声音，就只有师尊听得见？”
烛九接过他雕刻好的面具，看了一眼。
“嗯。”
凌长曦微微颔首。
他看着她，继续说道：“这个面具，你试试看。”
“好。”
烛九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浮生铃的事。
她将面具戴在脸上，朝着他笑道：“师尊，怎么样，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