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多了一件黑狐裘披风。
皮毛柔软水滑,绣样精巧细致,温暖得能让所有坚硬的东西都稍稍软和起来。
叶酌言下意识的把它攥紧了些,似乎抓住的是一点点温暖。
她抬眼看了看托着下巴露出笑的谢池羽,快速猜测着他的来意。此时他也应当在皇宫里参加夜宴才对。
“怎么一直看我?”谢池羽的语气很柔软。
叶酌言扬了扬披风:“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坏人,只是特意来看看你。”谢池羽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轻松:“这披风,今日父皇把它送给我当做新年礼物,不过我觉着不合身,就顺手送你好了,不然空手来见你,我也挺不好意思。”
叶酌言强行忍住白眼,心想着既然是熙元帝赐的东西,想来缺钱的时候应该可以当个好价钱。“多谢靖王殿下记挂,那我便收下了。”叶酌言笑笑,又问:“这个时辰,你不应当在皇宫与你那一群皇亲国戚推杯把盏?”
“一年到头聊不上几句话,见了面不是客套应付就是争得面红耳赤的人,算什么家人?无趣得很。”谢池羽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轻描淡写的回答着,好像不是在说自家的事。
“这糕点味道挺特别,你自己做的?”
叶酌言不置可否。
谢池羽包了几块塞进怀里,也不顾她诧异的眼光,自言自语道:“比我府上厨子做的好吃,带回去让厨子好好学学。”
“放烟花啦!”岸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人潮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漫天烟火之间。
苍茫夜色之中,艳丽璀璨的烟火接连绽放,又化为一朵朵流星簌簌落下,五光十色,令人目眩神迷。
“酒也好喝,它叫什么名字?”谢池羽没去看烟花,却给自己倒了杯酒。
不过就是普通的桂花酒罢了。几个月前,叶酌言见叶府的桂花开的很好,就摘了些做成糕点和花酱,余下的拿去泡了酒,并非特意酿制。若不是今日她有心来画舫喝酒赏景,怕是都已经忘了,毕竟已经过去了许久。
“这酒只是……”叶酌言转头看他,正好迎上他含着笑意的目光,平和而真诚,这与他平时的形象实在不符。
一簇簇烟火的光亮映上他的双眸,仿若照亮了一个七彩绚丽的梦境。
叶酌言不忍让这双眼睛失望,立刻胡诌了一个名字:“这酒叫烟花笑。”
“好名字,可惜啊,不是什么长久的东西。”谢池羽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岸边的人群开始放起了花灯。
一盏盏花灯朝着他们的方向飘了过来,满眼灯火成片,如梦似幻,再飘了一会儿,花灯又兀自四散开来,成了零星的光点。
“你想不想放花灯?”谢池羽问她。
叶酌言正准备说不想,却见他身形一跃,足尖点着水面去了岸上,过了许久才带着两盏花灯折返回来。
不得不说,他的轻功极好,来回的动作都优雅飘逸,无声无息,没有引起画舫的一丝摇晃。
一盏递给叶酌言,一盏点着了,轻轻放在水面。
叶酌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池羽扭头看见叶酌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挑眉道:“孤男寡女,你不必一直这样看着我吧。”
叶酌言收回了目光,悠悠道:“你这样的人,也会放花灯?”
谢池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里有奇怪的光芒闪烁:“我这样的人?我是哪种人?骄纵肆意,嚣张跋扈?还是无情无义,凶狠残忍?”
“我的意思是,你心思缜密,胆识非凡,有一身过人的本事,不信天意只信自己。你想要的,就亲手去谋划,去争夺,借花灯来述说愿望,寄希望于老天,这是心事重重的普通人才会信的。你不是普通人。”
叶酌言语气平静而真诚,他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一丝欣喜在心里迅速蔓延开来,自然而然的化为了眼里的温柔。
见他发愣,叶酌言嫌弃的瞟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故意噎他:“放花灯的人这么多,老天爷万一偏偏就没瞧见你的愿望怎么办。”
“你也说了,我的愿望由我自己实现,信什么天。”那盏浮灯摇摇晃晃,在暗夜中似乎随时会燃尽,会被路过的船桨掀起的水浪打翻。他回了神,缓缓开口:“只是,想做个梦而已。”
叶酌言也把手里的花灯放到水面,“会实现的。”她轻轻地说。
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叶酌言在船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谢池羽已经离开了。她紧了紧衣衫,正打算回府,却听见不远处的一艘画舫内传出了些动静,似有女子的呼救声。岸上人声鼎沸,画舫里的声音几乎都被掩盖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却终究不放心,足尖轻点水面,跃向那画舫。
刚推开帘幕,只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将一位女子按在地上撕扯衣服,那黄衣女子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脸上泪痕点点,煞是惹人生怜,仔细一瞧,那带泪的粉面娇艳动人,说是倾城之姿也不为过。
叶酌言一掌打晕了那汉子,揽住黄衣女子的腰肢,轻功一跃上了岸。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花燃感激不尽。”女子擦了擦眼泪,向叶酌言施了礼。
花燃?叶酌言霎时明白了七八分。花燃是京城第一青楼——落云阁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传言此女子容貌倾城,温柔解语,琴技堪称一绝,弦起如奏仙乐。
叶酌言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如何接话,便直着性子直接说了:“小事一桩不必言谢。不过,花燃姑娘若是再外出,身边应挑个护卫才是。”
“姑娘不知,落云阁的管事是给我配了两名护卫的,以往虽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两个护卫都能解决的,今日却不知他二人去向,或许是早已被歹人用药迷晕。”
说罢,竟又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