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先别哭,今夜街上人多,瞧见了可不好。”不知怎的,叶酌言竟然心里一软,赶忙宽慰她,“这么晚了,我送你回落云阁,你不用怕。”
花燃一怔,柔柔问道:“你要亲自送我回去?姑娘真是好心,这满城女子对我,憎恶有之,嘲弄有之,今日遇见姑娘才知晓善意亦有之。”
这话却说得叶酌言不太好意思了,今日救花燃,不过是因为见不得女子受此等欺负。她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只是明白有一些底线必须坚持。
“走吧。”叶酌言笑笑,也不多解释,就由花燃领着,一路护送她回了落云阁。
靖王府内,谢池羽和白如霜正在下棋,一旁的纪云不停踱步,嘴里碎碎念着:“你俩明知道我不会下棋,居然还偏要下棋,故意把我晾在一边,这是安的什么心。”
见没人理他,又朝着谢池羽嚷嚷:“靖王殿下你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不是说叫我们过来吃夜宵么,怎么啥都没准备?这桌上只摆了几块糕点,却还不许我吃,我瞧着它们都快被压碎了,也不知是谁吃剩下的。”
“那是叶酌言送我的谢礼。”谢池羽专心盯着棋局,随口答了他一句,嘴角却噙着笑意。
“你把花燃这个大礼都送给她了,她就回你几块糕点?这可比你还小气啊。”纪云愤愤不平,“怎么说也得在鸣江楼摆上一桌。”
谢池羽的心情丝毫没受他的影响。
白如霜原本就被纪云吵得分心了,连输了两局,这局再不敢大意,越往后的每一步越是苦苦思索,此时听到这番话,终是放下了棋子,犹豫了片刻才对谢池羽说:“花燃的身世迟早会被更多人知道,再拖下去,机会可能就被别人抢了去。”
谢池羽悠悠回应:“我知道,今晚不就让人动手了吗。”
“我是说,若是想利用花燃,就应当由我们的人亲自着手,你何必将花燃推给叶酌言,为她增添羽翼?你这是在赌什么呢。叶酌言日后站在哪一边的确还未成定局,但她现在……”白如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自己也说过,至少现在不是同你一边的。”
谢池羽目光冷了下来:“她更需要花燃。我为她做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不用别人提醒我利弊。”
白如霜愣了半晌,肃容道:“是我唐突了。”
纪云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这样还不如不说话呢。”
“行了”,谢池羽笑笑,对随从吩咐道:“上酒菜吧。”
这边言笑晏晏,叶酌言那边却不太安宁。
从落云阁返回祭司府时,沿路的灯火一盏一盏的暗了下来,欢声笑语也被紧闭的窗户关进了每一个温暖的家里。
途中经过了叶府,大门外的两盏红灯笼将四周照得暖洋洋、亮堂堂的,却点不亮叶酌言的眼眸。
她凝眸看了半晌,最终转身而去。
她曾劝说叶锋夫妇搬来祭司府与她一起住,夫妻两人虽然动心,却又放不下叶府那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叶锋向来孝顺,她不好勉强,只能退一步承诺道,会经常回叶府看望父亲母亲。实际上,她真的不想再踏进叶府半步。
映在叶酌言身上的月色清清凉凉,如同生出了一层莹莹的白霜。
叶酌言老远就看见祭司府的大门口坐着一个人,她加快步子走上前去,却见那人是谢时安。
他喝了很多酒,明显有些迷糊,一瞧见叶酌言弯下腰来看他,立即露出了一个笑意。
叶酌言赶紧将他搀了起来,他浑身冰冷,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祭司府里空闲的院子与客舍有很多,但是平时打扫得不那么勤,几乎都生了薄尘。叶酌言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谢池羽领进了自己住的院子。
“以后别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叶酌言去小厨房里给谢时安煮醒酒汤,却不知他何时晃晃悠悠摸进了厨房,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
“嗯。”谢时安不太开心的应了一声,声音沉闷得很。
叶酌言正想着要不要问他怎么了,他却主动开了口,“今夜的宴会上,父皇说要为我指婚。”
叶酌言手中搅着醒酒汤的汤匙落进了小炉子里。
“陛下要指哪家姑娘?”
她的声音居然有些发虚,背后那人的回答也断断续续毫无底气,不似平时。
“南晟国乐颜公主,江心月。”
“在你回盛京的前几日,南晟派人给父皇送来了书信,说有意与我北齐联姻,永世交好。”
北齐鼎盛时期,南晟还是它的藩属国之一。后来,北齐落败不少,南晟的实力却不断扩张,虽然总体而言还是被北齐压了一头,却脱离了藩属关系。最近这一两年,南晟新帝即位,不断在两国边境惹事生非,虽说只是些小打小闹的动作,却着实把熙元帝恶心到了,最后一怒之下派了兵,把南晟边境的军队收拾了一把,南晟这才安分下来。
南晟舍得让自己的公主远嫁千里,可不就是想说,愿与北齐重修旧好。这个机会,熙元帝当然会抓住,反正他又不亏。
邻国备受宠爱的公主配自己那个品貌兼优的皇子,怎么看都是一门好亲事。
“这是好事啊,祝贺宣王殿下。”叶酌言面上说贺,心里却莫名有点烦躁。她背对着谢时安,不敢去看他的神情,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突如其来的气恼。
谢时安突然贴近她,情绪激动道:“可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你。”
温热的呼吸喷在叶酌言的脸颊上,让她的心跳有些乱了。她沉默许久,终于冷静下来,转身直视他,语气平静认真:“你打算怎么办?”
“南晟尚未正式派出使臣,父皇也并未正式指下这桩婚事。明日我就进宫同他说明我的意思,父皇不是顽固死板之人,不会让我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妻子。”
谢时安神色坦荡庄重,如同在许诺什么。
叶酌言突然扬起了一个古怪的笑意,很像无奈,也像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