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花园洋房后的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所有的地方都多了傅南琛的身影。大学里的日子很清闲,功课很少,闲来无事,可以用来写作,与笔友通信。高宇自上次见后,再次来信,信里表达了缺席的歉意和祝福,分享了他在燕京见闻,同作家们交流,他受益匪浅,又动笔欲写新作。另外,他见到了胡兰,在去往燕京的途上,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褪去华服,粗衣短褐,她剪了头发,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现下只到耳边。她变得不像她,又更像她了。她目光坚定,变得果敢,从容。胡兰不是一个人,她跟着一群学生打扮的人,相遇匆匆,加之战火牵连,两人没说上话,只简单交谈,然后背上行囊,各自远去。北边的战火,叫瑾瑜有些心忧,想给好友胡兰写信,但不知她具体在哪,通讯受阻,只能空担心。高宇的信是慰籍,友人暂时是安全的。门房说一位报社的小姐致电,邀请佟瑾瑜至霞飞路咖啡店见面,来意未明。这叫瑾瑜心中骐骥,前些日子抱着试试的心态,将新书投到了几家报社,近日忙着订婚,险些要忘了,难道,是哪家报社有了回信?晚上,佟瑾瑜在餐桌上,同傅南琛也说了这事。傅南琛有些担心「没有表明身份,来意,这有些危险。」被喜悦冲击的瑾瑜哪管这些,觉得他不过是多余的担忧「我又不是大人物,哪来那么多危险,不过是寻常的事。」南琛还是觉得不妥,看了下午的行程,询问到「明天我送你去,只在餐厅外等你,可以吗?」佟瑾瑜点头「可以。」一上午的时间,瑾瑜没有写作,也没有外出,就在家里看着钟表,心中计算者时间。门外嘟嘟的汽车铃响起,欢快的跳着出了门。少女提着纱裙,在一片栀子花丛间漫步,清风吹拂青丝,盈盈笑意浮现脸颊。今天的佟小姐,格外的期待傅先生的回家。俏皮的女士在车窗扇上歪着头「可以走了吗?」南琛心中荡漾,有些挪不开眼,这是第一次,瑾瑜在他回家后,出来迎他,通身的疲惫都没了。绅士的拉开车门,女士低头进来,喜悦战胜了畏惧,两相触碰的身子也叫瑾瑜忽视了。低头一看,南琛低眸,语气沉沉「怎么了?」寻视看去,洁白的褶裙上一团灰色散开,南琛一句抱歉,伸手将裙摆掀到膝上。一片红色上几道刮痕,褶裙的压痕若隐若现,这是新添的伤。瑾瑜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两手在空中碰个正着,看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责备。「下楼,不小心摔了。」傅南琛认真的,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口,瑾瑜嘶了一声,南琛收手,眉上结着乌云。手帕在膝盖上结出一个别扭的蝴蝶结,长裙放下,可以遮住,瑾瑜觉得可以接受。但傅南琛还觉得不够,想着自己是怎么一下子从车里到现在餐厅坐下的过程,就有些懊恼,周围人的目光好像还粘在自己的后背,强大的傅先生却泰然处之,从容的退离,从没有想过这样亲密的行为在含蓄的东方,会引起怎样的注目。瑾瑜没想到,前不久评价的人,现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你好,佟小姐,我是华新报社主编——顾云。」年轻的小姐,一头栗色法式烫卷长发,一身白色小西装配着大胆前卫的及膝臀裙。瑾瑜谨慎的起身,握手,坐下看着顾云毫不避讳的目光「顾主编。」多年来的从业习惯,与西方留学生活叫顾云不喜欢东方的长袖善舞,委婉。直接表明来意「佟小姐一定疑惑我今天邀请你来干什么,我不会拐弯抹角,这次唐突邀约是为了南琛。」南琛两个字被叫的沾染上了情意,为二人的关系添上几分扑朔。即使相处到现在,瑾瑜也很少叫傅南琛为南琛,总觉得说不出口,大多数只叫「你」,而眼前的女士倒很是熟练。瑾瑜无意触碰傅南琛的私事,出言「顾小姐,有什么话,请同傅南琛说,我不是很乐意介入别人的恩怨情长。」一下从顾主编变成顾小姐,瑾瑜没有了和她聊的意思。过分自信的顾云没有在意她的拒绝,而是言辞恳切,很是关心「佟小姐,我知道你同南琛的婚约是长辈定下的,不是因为两相喜欢才在一起。」「顾小姐,我很不喜欢别人探讨我的私事,这显得很没礼貌。」瑾瑜觉得每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佟小姐,我绝非此意,只是不想看你们受蹉跎。你也是个新式学生,受到先进的思想教育。指腹为婚,父母媒妁,这是封建糟粕遗留产物,顺从是不会有幸福的。」司马昭之心,瑾瑜看的明白,但也同她周旋,点头,侧着的身子坐正了「依顾小姐看,我应该怎么做?」顾云露出几分逞意,继续苦口婆心,一副新时代女性的模样,向瑾瑜「你应该去寻找自己真正自由的婚姻,这腐朽的契约应该被破除,应该还你和南琛自由,佟小姐不要迫于家庭,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助你。」劣狐的尾巴露出来,瑾瑜的咖啡也凉了,几分疏离「顾小姐,我以为以文字来评价他人是对他人最大的不尊重。」「嗯?」顾云第一次不解。瑾瑜有些失望,提起小包「你的文章我并不看好,功利而失真,现在我连同你也一并不喜,文以鉴人,实是真理。」不能因为别人未经世事,就以为可以轻松诓骗,藏着龌龊的心思,来高呼自由,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