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姜是被喧闹声吵醒的,昨日很晚才睡下,这导致她眼下都有些许乌青的痕迹。而她最最亲爱的胞弟,却丝毫不曾体谅她,竟然大清早发出如此喧嚣的噪音惹人生厌,实在是缺乏教训。陆玉姜咬着银牙,确定待会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知体恤亲姐的小王八蛋。一般官宦人家,若是传承三代,这个点都是族中孩童念书的时间,也就陆家情况有些特别。家中不曾有族学,陆家人丁单薄,父亲那一代更是无亲族相伴,因此家中男丁的启蒙教学都是他一手操办。于是陆世香才能如此放肆地在别家小公子上族学私塾的时辰过来扰了陆玉姜的睡眠。陆玉姜浑身无力地拨开锦绣薄被,丫鬟清离已经为她备好洗漱的用品。“小姐,夫人允您今日多睡会,奴婢便不曾打扰您。”
清离拿着温毛巾随侍左右,口中解释自己今天为何没有叫陆玉姜起床去请安。“嗯…”陆玉姜脸埋在温暖的毛巾中,有无可无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小姐,今日您与乔小姐相约游湖,这是奴婢给挑选的衣裳。”
清离将保存良好,仍有银丝光华的花戏蝶纹布裙,侧面打着裥,带着几分利落。这条裙子较短,刚好能减少不慎沾水的尴尬,诸如此类的预判清离还做了不少。陆玉姜看着她给自己选的一套出游装备,总不能如实告知自己完全忘记这个游湖的约定了。乔小姐,即户部尚书嫡幼女乔静嘉,正值芳华,才及笄一年,乔夫人便很是积极地为女儿相看,但是因为要求严格,至今还没有下文。静嘉二字取自:其告维和,边豆静嘉。其中蕴涵了乔尚书对女儿美好的期许,希望她成长为洁净美好的窈窕淑女。乔静嘉除开父辈的资本,本身性格恬静亲切可人,从来不以势压人,即使是陆家这样的寒门新贵的嫡女,也能温声细语地聊下去。至少陆玉姜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很是舒服。乔静嘉也无愧于京城阜都贵女圈子里领头羊之一地位。而且乔家是皇亲国戚,当今太后便是乔静嘉的姑母,太后经常召见她入宫陪伴。另两位是,兵部尚书独女岳灵和太子太傅嫡长孙女林香云。岳灵性格泼辣耿直,不知变通,虽惹得不少人不满,但是因其武将世家出身,身边聚集了不少同样是武侯子女的好友。林香云本名林湘云,因皇上最宠爱的湘妃病逝,太子太傅为避免被别人抓住由头,主动改了孙女的名字。其人饱读诗书,气质斐然,颇有林间仙子的美称,在家世上弱其余两位一筹,但是美名广为流传,在各家主母的儿媳候选名单第一位。但是这些都于陆玉姜无关,即没有显赫家世,又没有其他美名,甚至连“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长相都没有,陆玉姜在贵女圈子平平无奇。她和三位神仙美女之间的关系大概可以总结为,手帕交小吃货是岳灵的头号鼓吹者,自己和乔静嘉说的上两句话,在临摹书帖上与林香云进行过一次深入交流。不过如此罢了。陆玉姜终于被清离捯饬完毕,头发打理出垂髫分肖髻,分股束发结鬟于发顶,剩余头发系于一旁,然后点缀些许宝石环,慵懒而不失俏皮。清晰明见的银镜中,两颊微醺,眼波撩人的少女微微笑着,清凌凌的招子清澈灵动。陆玉姜满意地欣赏一会,幸好清离的手艺甚好,将她睡眠不足地乌青化作俏皮可爱的卧蚕,如此也不算见不得人了。自我检查没有问题后,陆玉姜提起裙摆就出了房门。而她闺房楼下,两个相同岁数的孩童正亲亲热热地聊天。“江婷,江婷,原来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对不起,我我昨天去得太慢了…你一个人害怕吗?”
陆世香今早看见江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简直高兴坏了。他也是一晚上没睡好。老是做噩梦,听见江婷质问他为什么害她。即使陆世香哭着摇头说没有也没用,还是被噩梦吓醒。他的奶娘也很辛苦,一晚上都在安抚他入睡。如今看到小伙伴安好,真是松了一大口气。“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内疚。”
江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她目光闪亮,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就一副心驰澎湃的模样。“昨天有很多帅气的大哥哥救了我们,他们好厉害,把那些坏人赶跑了。”
虽然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抓住那些人,但是江婷已经不在意了。她非常仰慕那样的身手与凌厉,渴望自己也是如此威武的模样,这样就能保护母亲了。想到仍被禁足的母亲,江婷就有些难受,她远远望着隔壁某个院子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很是不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和母亲见面。“但是,我好想母亲啊…”“我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江婷,你别担心,你一定会和你娘见上面的。现在就好好待在我们家吧。”
此时陆玉姜笑吟吟地出声。她刚刚悄声下楼,却没想到听见这样一番话,心里也是同情。她明白母亲之所以不愿意把江婷尽快送回江府的原因。毕竟她们两日后还需要参加江家寿宴,若是自作主张将江婷送回,定是惹得江府不少人不愉。这也是昨晚白怡怪陆玉姜自作主张的缘故,如今江婷一个烫手山芋砸在她们手里了。只能等寿宴过去苏袅袅禁足被解,或者拐卖案有了完整的进展,之后再将江婷交给官府安排送回。到时候白怡就能换个说辞,江婷并没有被拐,她见江家实在忙,便先照顾着,如今更是完完整整地送回来。毕竟陆、江两家毗邻而居,就算要撕破脸皮,也不能在人家的主场上被奚落。所以陆玉姜选择安抚江婷,并告诉她其实她母亲苏袅袅就和西边那个院子墙的另一边。若是她实在思念她母亲,她可以选择制作一个纸鸢,将思念承载在上面,并送过去。“母亲真的可以收到吗?”
江婷眼巴巴地望着陆玉姜,认真地询问。“当然。”
陆玉姜也给予了肯定的回复,“世香也会帮你的,你们慢慢讨论要写什么。我回来后就帮你弄在纸鸢上送过去。”
因为还有一个游湖的约定,陆玉姜还要用膳后出门,只好跟他们告别。“陆姐姐,再见。”
江婷乖巧地挥手告别,旁边陆世香也是大大的笑容。